第二回血濺荒村 十年完舊約案牽大內 午夜出征騎

黑暗中各人按著兵刃,屏氣凝神,蹄聲到了門前,戛然而止,鐘萬堂心裏奇怪:“如何只是一人一騎?”周青也甚詫異,正待起身,只聽得外面那人拍門叫道:“師父!師父!”馮廣潮籲了口氣,歡然說道:“是王陵。曉瀾你去開門,接你的大師哥回來!”周青忽然將馮廣潮拉住,低聲說道:“是你那在京中幹鏢行生意的徒弟?”馮廣潮應聲道是。周青道:“不要說出你曾拜我為師!”馮廣潮凜然一驚,問道:“有什麽可疑嗎?”周青道:“小心為上。”

大門打開,燈火重明,一個三十左右的精壯漢子,緩緩走進,一見屋裏這麽多人,躬腰問道:“師父,今天是什麽喜慶日子?”馮廣潮道:“你添了兩個侄女,今天是她們的周歲。”王陵忙向馮英奇道喜,問道:“嫂子和侄女呢?睡著了麽?”馮英奇道:“在裏面,等會叫她們來見師哥。”馮廣潮引他拜見客人,他聽得風塵醫隱鐘萬堂的名字,已吃了一驚,再聽得周青的名字,急忙拜了下去。周青雙眸炯炯,銳聲問道:“你沿路可碰到了什麽特別之人?”王陵道:“在薛店附近,曾見十余名武士,連騎西去!”薛店離汝州不過百裏,那些武士若是京中追來的血滴子,該在王陵之前來到汝州。馮廣潮心中一寬,暗道:他們想必不知周老師在此,此際已繞過汝州西去了。周青面色稍轉緩和,又問道:“他們沒有問你什麽嗎?”王陵搖搖頭道:“沒有!”周青“哦”了一聲,不再言語。

鄺練霞聽得師哥聲音,抱了馮瑛馮琳,從內室走出來。王陵親了兩個女娃,歡然說道:“弟妹,大喜啊!你的喜酒我還沒喝,現在先喝你的姜酒了!”鄺練霞笑了一笑,沒說話。馮廣潮道:“你在京中鏢行幹得好好的,怎麽有空回來?”王陵道:“鏢行派我到淮陽接鏢,順道回來給師父請安。”鄺練霞笑道:“公公,師哥遠道歸來,讓他進去洗一洗腳,卸下行囊,再出來陪你說話吧。”馮廣潮也笑道:“是啊,我年紀或許不算很大,人卻真是有點老糊塗了。你陪師哥進去,瑛兒琳兒留在這裏。”

周青本在沉思,見著兩個粉雕玉琢的女娃,眼睛一亮,過去仔細端詳,摸了摸兩個女娃的骨頭,說道:“這兩個女娃子比你行,是天生習武胚子!”鐘萬堂笑道:“老周,想不到你還會看相。”周青端了面容說道:“星相之學本屬無稽,但骨格性情,小時已露。我久歷江湖,只見過三個骨格奇特的孩子,這兩個女娃子性情我尚未知,另外一個,十多年後,不是英雄,便是梟雄,老鐘你可得小心了!”鐘萬堂吃一驚道:“你是說我的徒弟?”

周青道:“正是。那孩子我見過。只因我有事在身,不然我早把他帶走了!”鐘萬堂奇道:“你見過他,怎麽我不知道?”周青道:“你的徒弟是不是年遐齡的兒子,名字叫做羹堯?”鐘萬堂點了點頭,道:“這孩子是有點怪!”馮廣潮不覺吃了一驚,心道:年遐齡是河南首富,怎麽鐘萬堂甘心作他西席。繼而一想:若為了避仇,躲進年家,算得是個極好的立足之地。只是鐘萬堂武功如此深湛,卻要東躲西躲,那麽他的仇家,只怕是比血滴子還要厲害了!

周青道:“我久已聞得年羹堯這孩子的一些怪異行為,有人說他是神童,有人說他是天下第一頑童。那年我經過陳留,就特地偷進年府去看,見一個三家村學究,正在罵他不肯讀書,他閃著眼睛叫道:‘先生,你再讀一遍給我聽。’那個老學究道:‘好,我就再教你一遍,今晚你不把書念熟,就不準你睡覺。’那老師搖頭擺腦讀了一遍,年羹堯哈哈笑道:‘你聽我的!’雙手叉腰,大聲把那段經書背了出來,竟是一字不差。那三家村學究嚇得呆了,年羹堯忽然罵道:‘讀書有什麽難,小爺偏不愛讀你的書,你敢管我!’跳將近來,伸出兩個小拳頭就打,他只是個六七歲的孩子,兩膊卻似有百斤氣力,可憐那老學究給他一連摔了幾跤,一溜煙地跑出了書房,我看他是再也不敢回來了。老鐘,你被他打過沒有?”

鐘萬堂道:“那孩子對我倒是非常敬重,只是我也整整磨了一年工夫,才把這個魔星收服。”正想再說,忽見周青面色有異,問道:“怎麽了?”周青伏地聽聲,過了片刻起身說道:“我們估計錯了,那批血滴子沒有繞過汝州,這回是真的來了!”鐘萬堂道:“那麽快把燈火熄滅,準備暗器!”周青眼珠一轉,說道:“不要呆在這屋子裏了,敵騎從南面來,咱們從北面闖出去!”鐘萬堂搖頭道:“太過冒險,你的毒傷雖然暫解,身體尚未復元!”周青忽道:“在屋子裏恐怕更危險!”身形一起,闖出大門,鐘萬堂馮廣潮全都愕然,猜不透他為什麽剛才肯留在屋裏,現在卻又急著外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