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羅漢綿拳 將軍遭險著金剛大力 怪客逞奇能

這珊瑚乃是雲蕾送與石翠鳳的聘禮,周山民如何敢接?雲蕾格格一笑,說道:“這本來是你家的東西嘛,我不過借來一用罷了,現在物歸原主,豈不應當?”周山民微慍說道:“雲妹,咱們分手在即,你何苦與愚兄開這個玩笑?”雲蕾面色一端,忽然莊容說道:“大哥,我有一事求你,你肯是不肯?”周山民道:“你我情逾兄妹,若愚兄力所能及,赴湯蹈火,亦所不辭。”雲蕾笑道:“此事不費吹灰之力。”

周山民不是笨人,見此神情,已然醒悟,心中又是惱怒,又是悲涼,想道:“你另有意中之人,這也罷了,卻何必行這移花接木之計?你豈不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嗎?”正想發話,只聽得雲蕾說道:“那石姑娘對我一片癡情,實是可憐。我豈能長此相瞞,誤了她青春年少?”周山民怒道:“此事與我何幹?”雲蕾眼圈一紅,道:“我無父無母,有了為難之事,不求你還求誰呢?我這件麻煩事,只有你可以代為解決。叔祖和轟天雷石英又是相識,最適當不過啦!”周山民道:“什麽,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雲蕾道:“你知道我求你什麽?我又不是要你馬上成親,你急什麽?我只求你收回這枝珊瑚,到有了適當的時機,代我向石姑娘言明真相,這也不肯麽?”周山民見她說得可憐,而所求的事情又並不悖乎常情,無可推托,只好收了。雲蕾愁眉一展,含笑道謝,跨馬便行。周山民怔怔地目送她的背影,思潮起伏,心頭有一股說不出的味兒,惘惘然也不知是酸是苦,是愛是悲!

雲蕾一路無事,數日之後,到了京師。北京自金代中葉(公元一一五三年)建為中都,已具京城規模,到明成祖自南京遷都至此,悉意經營,建成了世上無雙的名都。雲蕾進得城來,但見紫禁城內殿宇連雲,鱗次櫛比,市內街道寬廣,百肆雜陳,說不盡一派繁華氣象。雲蕾先覓了一間客店住下,心中想道:“我在京城沒有一個熟人,那於謙是一品大臣,怎知他肯不肯見我?而且我也不知他的住所。”又想道:“我既知那少年軍官便是我的哥哥,而他刻下又在京都,我應先找到哥哥才是正理。”驀然間她腦海中又現出哥哥那副對張丹楓仇恨的眼光,不覺嘆了口氣,心道:“當日匆匆忙忙,無法對哥哥說得明白。這世上到底只有他是我的親人,我便拼著受他責罵,都把心事說與他聽好啦!可是若哥哥要我一同報仇,那又如何?張丹楓幾次救了我的性命,我又豈能傷害於他?呀,也只有見一步行一步啦!”她知道了哥哥的下落的喜悅,與對“復仇”的擔憂混在一處,悲喜交織,有如春蠶作繭,無法自解。可是哥哥總是要認的啊!到哪裏去找哥哥呢?這倒不是難事,她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張風府來。

張風府以前曾對她說過,說若然她與張丹楓有機會到北京的話,定要請他們到他家中作客,曾留有地址給她。雲蕾在客店中住了三日,漸漸摸熟了北京的道路,第四日便按址來到了張家。

張家雖還算不上是富貴人家,住宅亦頗寬廣,從外面看去,只見一道圍墻,墻內樹木扶疏,裏面只有四、五間平房,雲蕾不覺納罕:怎麽留了這麽多空地?繼而一想,心道:是了,那張風府乃是錦衣衛的指揮,家中自然少不了有寬廣的練武場所。

雲蕾扣門求見,那管門的將雲蕾仔細打量,好一會子,慢吞吞地道:“小哥,對不住了,我家大人今日不見外客。”雲蕾氣道:“你怎知他不肯見我?”那管門的道:“張大人早有吩咐,這幾日除了禦林軍和錦衣衛的同僚之外,余人一概不見。”雲蕾道:“我是你家大人邀請來的,怎麽不見?”那管家的又打量了雲蕾一眼,搖搖頭道:“我不相信!”神氣之中,顯有輕視之心,好像是說:“你這個小哥兒有什麽來頭,我家大人會邀請你?”雲蕾一氣說道:“你不給我通報,我就自己進去了!”手握鐵枝欄柵,用力一搖,指頭粗的鐵枝竟然向內彎曲。這一手大出那管家的意料之外,改容說道:“小哥兒不必動蠻,我給你通報便是,見與不見,那可得看張大人了。”

過了一會,那管門的獨自出來,說道:“雲相公,我家大人請你進去。你從右邊的石路直走,再向左拐一個彎,有一道虛掩著的石門,你推門進去,我家大人在場子裏邊。我還在要此看門,恕不帶引你了。”邊說邊打開欄柵,讓雲蕾進內。雲蕾余怒未息,心道:“這張風府好大的架子,在青龍峽之時,說得似乎甚夠朋友,今日我登門求見,他竟然不來接我。哼,到底是一個官兒。”

雲蕾氣憤憤地走到了場子外邊,心中正在思量如何對張風府說話,忽聽得內面一陣刺耳的笑聲:“嘻嘻,哈哈,哼,小心了!”這笑聲竟然是澹台滅明的笑聲。雲蕾吃了一驚,推開石門,只見場子周圍擠滿了禦林軍的軍官和錦衣衛的武士,張風府站在前列,見雲蕾進來,遙遙點首示意,場子裏澹台滅明正與一個武士比試,雙掌相抵,忽然大笑兩聲,左腳閃電一勾,那名武士撲通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