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情孽難消 獨上天山拜魔女塵緣未斷 橫穿瀚海覓伊人(第2/6頁)

桂仲明等人吃過齋飯,又和晦明禪師談了一會,一輪明月,已到中天,晦明禪師忽然攜了淩未風,帶領眾人出外。天山月色是大自然的奇景之一,唐朝的大詩人李白就寫過“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這樣的絕句。這時眺望天山群峰,在雲霧封瑣之中,給月光迫射,好像蒙上一層冰雪,月亮又大又圓,好像正正懸在頭頂,伸手可摘。眾人沐在月光中沉醉贊嘆,淩未風忽然覺得晦明禪師的手微微發抖。

淩未風悚然一驚,晦明禪師忽道:“人生百年,電光石火;本無一物,何染塵埃?隨心到處,便是樓台,逐意行時,自成寶相。你若心中有我,不必遠上天山。”淩未風似懂非懂,急忙說道:“弟子愚魯,未解禪義,還望師父教誨。”晦明禪師道:“一落言詮,便非精義。”

冒浣蓮心頭一震,細味禪語,似是晦明禪師臨別說法,點化愚頑。合掌說道:“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人間魔障未除,又何忍自尋極樂?”晦明禪師口宣佛號,贊道:“善哉,善哉!冒姑娘妙解禪理,老納承教了。只是佛以千萬化身普渡眾生,老納拍掌來去,雖無化身卻也還幸有幾個弟子。”冒浣蓮急忙跪下禮拜,桂仲明一點也不懂他們說些什麽,瞪大著眼,看冒浣蓮。淩未風和張華昭也跟著跪下,桂仲明卻還愕然不知所以。

原來冒浣蓮細參禪意,猜度晦明禪師不久將坐化。因此她說“人間魔障未除”,勸晦明禪師多活幾年,為人間除惡揚善。晦明禪師卻以“佛以千萬化身普渡眾生”為答,意思說即以佛祖那樣的大智慧,也要圓寂,只能以佛經真理,遍傳世間,等於以千萬化身,普渡眾生。我已過百歲,人無不死之理,留下的弟子,如能照我的話去做,生生不滅,那也等於我的無數化身了。佛經雖是一種唯心的哲學,但也有可采的哲理。淩未風跟著也悟出晦明禪師的意思,心中不勝惶恐。

晦明禪師笑著將他們拉起,說道:“何必如此?”又對淩未風道:“天山絕頂苦寒,你將來願否留此,聽你自便,只是藏經閣裏的書,有我的注解,還有一本拳經和一本劍訣,你必須替我保全。時候不早,還是早點安歇吧。”

這一晚,大家都沒好睡,淩未風心想師父硬朗如常,他雖然留下遺囑般的偈語,想也是一般老人的常情,未必短期內就會圓寂。想不到第二天一早,悟性就匆匆趕來道:“未風,不好了,師父已經坐化了!”淩未風急忙趕到靜室,只見晦明禪師端坐蒲團,垂眉閉目,一如平時打坐模樣,不覺痛哭。悟性在旁道:“蒲團邊留有兩本書和一個錦匣,想是師父特別揀出來交給你的,你拜領了吧。”淩未風取過兩本書來看,一本寫著“天山劍訣”,一本寫著“晦明拳經”,知是師父百年心血,急忙叩頭謝恩。又取過錦匣一看,上面寫道:“優曇仙花,一白一紅,攜同此匣,上南高峰。”又有小字注著:“領我遺命者,是我隔世弟子,可向辛龍子取我拳經劍訣,由辛龍子代師傳技。一航。”淩未風知是卓一航遺物,要取得優曇花的人,攜同此匣,上南高峰去見白發魔女。他一想:這匣我可不能攜帶。正想叫悟性去請張華昭,回首一看,張華昭和桂仲明等人已在靜室外下跪參拜。

淩未風依禮答拜,冒浣蓮道:“老禪師年逾百歲,勘破紅塵,一笑西行,修成正果,淩大俠不必過分悲傷。”淩未風收淚與悟性將師父裝斂,當日下午就在天山絕頂上為晦明禪師建起墳墓。喪事完了,將錦匣交給張華昭道:“這是你的事了,將錦匣與仙花交給白發魔女之後,再向飛紅巾討回易蘭珠,功德完滿。那時你若願學武當拳劍,就去拜那辛龍子為師。有卓一航的遺命,他不能不收你。”張華昭道:“我只求能見得著易蘭珠,心願已足。我倒不希罕那辛龍子的技藝。”冒浣蓮笑道:“學學怪招,倒不錯呀!”淩未風心念一動,想道:那書是少林武當兩派傳家之寶,辛龍子拿去倒還說得過去,只是他不該用詭計去騙韓志邦,將來我倒要替韓大哥出一口氣。

淩未風守墳三日,盡了徒弟之禮,並將晦明禪師留下的拳經劍訣,再練一遍。第四日辭靈下山,並與悟性握別。悟性道:“白發魔女脾氣極怪,你們可得當心。”他又說起飛紅巾並不與師父同住,而是住在南高峰側面的天都峰,在拜見白發魔女之前,可以先見飛紅巾,也可以不經過天都峰而直上南高峰。

林木迤邐,水川縱橫,氣候變化極大,在托克遜一帶,壁上可以烘餅,雞蛋可以曬熟,再走半日,登上俄霍布拉山口,又是嚴寒迫人了。冒浣蓮嘆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不到天山不知世界之奇!”四人行了七日,見雪山插雲,十多條冰河,鑲在雪山谷中,就像星光一樣,從山上向四面放射。淩未風指點著東側的一座山峰道:“這就是天都峰了,飛紅巾和易蘭珠就住在那兒。”張華昭忽道:“我們先上天都峰好不好?”淩未風沉思未答,桂仲明道:“對呀,先找著易蘭珠姐姐,然後再送花給白發魔女,不也一樣?”淩未風憐念張華昭的苦戀,慨然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