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雙雄運掌見奇功(第2/6頁)

但雲舞陽的話語也說得忒刻薄了些,雲素素雖然討厭這個怪物,聽起來也不舒服,心道:“他斷足殘廢,已是可憐,爹爹啊,你何必還拿他來譏誚?”一般殘廢之人,本來最忌人嘲他殘廢,這個怪人,卻並不發怒,露在蒙面巾外的一雙大眼,只是閃了一閃,淡淡說道:“我不能用劍,我的徒弟可並沒有殘廢!這本劍譜,他本來要自行向你奪取,只是他等得了,我可沒有耐心等這十年,所以我向你索取賊贓,只是拿過手去孝敬徒弟。”

這怪人的話越說越怪,還有一樣奇怪的是:這怪人雖然弄尖了嗓音,但說了這麽一大堆話,難免露出了本來音色,聽在雲舞陽耳中,竟是似曾相識,但搜盡枯腸,卻怎麽樣也想不起來。雲舞陽雙眼炯炯,踏上一步,迎著他的目光,朗聲問道:“你的徒弟是誰?”那怪人道:“上官天野!”

這話更是怪到離譜,雲素素因為對陳玄機的關系,對上官天野甚有好感,心中想道:“上官天野這等人才,豈肯跟你這怪物做徒弟。”她素性溫柔,心中惱怒,未曾罵出;智圓長老剛剛恢復精神,卻忍不著氣破口罵道:“胡說八道!上官天野是武當派的掌門弟子,你這醜八怪敢動念收他為徒?”

那怪人冷笑道:“我雖然殘廢醜陋,可比你們這幾個大言欺世的老頭子強得多!上官天野服服貼貼,自願拜我為師,你當是我沒有徒弟,想搶你的掌門人麽?”直把智圓長老氣得眼睛翻白,幾乎暈了過去!

雲舞陽心中一動,驀然喝道:“你來到此間,還不敢以本來面目與故人相見麽?”身形一晃,猿臂輕舒,疾似飄風,一手就向他的蒙巾抓去。雲舞陽何等武功,相距又不過僅數尺之地,按說無有不中之理,哪料這怪物雖然殘廢,身法卻是古怪之極,只聽得“叮”的一聲,他的鐵拐在地上一點,已向後倒躍了兩三丈地遠,雲舞陽竟是抓了個空,這一下連雲素素也詫得叫出聲來。

那怪人單足站定之後,冷冷說道:“雲舞陽你想見我的本來面目,哈,我哪裏還有本來面目見你?也罷,你既然想見就由你見吧,只恐於你不便!”雲舞陽、雲素素、武當五老全都目不轉瞬地注視著他,這怪人緩緩的將蒙面巾扯下,雲舞陽心頭撲通一跳,雲素素掩了眼睛,武當五老也只覺不寒而栗。

這手足殘廢的乞丐相貌的奇醜,簡直出乎任何人的意想之外,但見他臉上傷痕遍布,縱橫交錯,就如十字路口的車軌一般!而且在武當五老與雲素素的眼中,這副尊容雖然可怖,亦不過僅僅是醜怪而已,在雲舞陽眼中,卻另有更令他驚心動魄之處,他臉上的傷痕雖然縱橫交錯,但雲舞陽是當今天下的第一劍客,卻自看得出來。這些傷痕乃是頂著劍尖的一拖之勢全部劃成的,就像草書名家所寫的字,雖然筆劃復雜,卻是一筆到底一般,試想人的臉皮本來就薄,一劍劃過,劃了這許多的傷痕,既不剜出骨頭,又不傷及眼睛鼻子,這豈不是難以思議之事?雲舞陽自忖:若然是自己出手,只許一劍就要將他傷成這個模樣,只怕也未必能夠!那麽天下還有何人有如此高明的劍法?

那怪人冷笑道:“怎麽樣?不認識我了嗎?”

雲舞陽囁嚅說道:“你是玉面丐俠畢淩風?”說話的聲調似乎他自己也不大相信。

雲素素本來掩著眼睛,聽了這句禁不住松開雙手,又偷瞧了一眼,雖然不若初見之時的驚悸,仍然嚇得不敢再瞧,心中納罕:“這個奇醜的怪物,卻有這樣俊美的綽號!”

畢淩風在二十年前的確是個相當英俊的男子,他的哥哥便是張士誠軍中人稱“僧、道、丐”三奇士之一的畢淩虛,(其他兩人,“僧”是彭瑩玉,“道”是七修道人。彭瑩玉與石天鐸、雲舞陽又別稱龍、虎、鳳三傑。)僧、道、丐、龍、虎、鳳,雖然並稱,但彭瑩玉的輩分和地位卻比其他人高得多,朱元璋和張士誠都是他的弟子,畢淩虛仰慕他的武功,在軍中相遇之後,堅要拜他為師,算是他的第三個弟子。

畢淩風的武功是他的哥哥親授,間接也學到了彭和尚的一些奇妙內功,為了尊敬彭和尚,在江湖上便自稱是彭瑩玉的弟子。畢淩風生性不羈,不耐軍中生活的拘束,便隱身在丐幫之中,做一個遊戲風塵的俠丐。雲舞陽與他的交情雖然不算深厚,由於他哥哥的關系,當年也曾以兄弟相稱。在張士誠兵敗覆亡的前一年起兩人便沒有見過面,算起來已有十九年了。

想不到現在重逢,畢淩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雲舞陽有兩件事情感到極為奇怪,第一件是畢淩風的武功雖然還不算是頂兒尖兒的角色,但江湖上能勝過他的人已是寥寥無幾,是誰能令他受如此巨創?卻又並不把他殺死?第二件是:他雖然放蕩不羈,當年對自己也頗為尊敬,何以如今卻是如斯侮慢,竟敢叫自己做“小賊”,還敢向自己索劍譜?難道相貌變了,性情也跟著變不成?或是因為他知道了自己的隱秘,便膽敢前來要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