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深院梅花寂寞春(第4/5頁)

陳玄機暗中偷聽,吃驚非小,想道:“張宗周如果真的借了外兵,打回中原,這豈不是開門納虎,只怕復國不成,中華的錦繡河山先自斷送了!呀,我的叔伯師長輩,二十年來,一直懷著孤臣孽子之心,想替大周再打天下,若是他們知道了這個消息,不知如何?”

只聽得石天鐸嘆了口氣,往下說道:“幼主的心意無可挽回,他已發下了先帝的金牌,交給了七修道人,派他與蒲堅潛回中國,召集先帝舊部,都到瓦剌去共圖大事。第一個要宣召的便是雲舞陽兄!這事情關系重大,我此來便是想勸阻舞陽兄,並請他迅即轉告國中舊友,共謀對策。不知舞陽兄這些年來景況如何?打算怎樣?”

雲夫人道:“舞陽這十多年來隱居此山,與舊日朋友都已斷絕了來往。不過,他看來雖似不問世事,其實他的劍術練成之後,卻無時不想再度出山,要武林承認他天下第一劍客的稱號。只因我的堂兄還在,他有所顧慮,故此遲遲未動。如今我的父兄相繼去世,他再度出山,將是旦夕之事了。”

石天鐸道:“豹死留皮,人死留名,舞陽兄練成達摩劍術,欲為世所知,這也是人情之常。舞陽兄有意出山,那是最好不過。”雲夫人道:“他志不在小。只怕他既不會接幼主的金牌前往瓦剌,也不會依你之勸,替你送信給老朋友們。”石天鐸道:“這卻是為何?”雲夫人道:“朱元璋的錦衣衛總指揮,京都第一高手羅金峰前幾日曾到過此間與他商談。”石天鐸詫道:“有這等事?”

雲夫人道:“我隱隱聞知,他將接受朱元璋的禮聘,勸先帝的舊部降順新朝。”石天鐸道:“那班人忠心耿耿,只怕他要白費心機。”雲夫人道:“若然不肯降順,羅金峰就要按址搜捕了。”

石天鐸怔了一怔,失聲叫道:“這豈不是賣友求榮?”雲夫人道:“舞陽和我也不肯說心腹話,我側聞這個消息,那是素素聽來的。我探問他,他卻不露半句口風,這幾日來但見他好似心事重重的樣子,連我也不知他心中的真意。”

石天鐸道:“但願舞陽兄不要上鉤才好。也望你勸一勸他。”雲夫人苦笑道:“我與他雖是夫妻,實同陌路,這些年來,彼此都是敷衍著過日子罷了。”石天鐸心中淒惻,輕聲叫道:“寶珠,你——”雲夫人忽地擡起頭道:“舞陽今晚只怕是不回來了,現在已是四更時分,素素每晚五更要起身練劍,再接著做黎明的早課,你,你還是走吧,明天再來。”

石天鐸依依不舍,走了兩步,忽似想起一事,回頭問道:“寶珠,你有沒有見過一幅長江秋月的圖畫?”雲夫人道:“你問這幅畫做什麽?這幅畫就在這間書房裏面。”

石天鐸道:“是麽?好,待我進去看看。”雲夫人大為奇怪,只好跟著他走進書房。

陳玄機急忙閃入書櫥後面,只聽得石天鐸沉聲說道:“誰在這書房裏面?”陳玄機這一驚非同小可,正待挺身而出,卻聽得雲夫人笑道:“書房裏哪會有人,舞陽就是回來,也不會藏在書房裏偷聽咱們說話。”石天鐸道:“我好像聽到什麽聲息。”雲夫人道:“也許是覓食的鼠兒。”陳玄機從窗邊閃入書櫥背後,不過是幾步之隔,他移動腳步,又是輕到了極點,石天鐸雖然心有所疑,聽雲夫人一說,也就不再言語,“嚓”的一聲,燃了火石,點著了案頭的燭台。

陳玄機方自松了口氣,忽聽得雲夫人微笑說道:“這書房前兩天倒有人住過。”石天鐸道:“誰?”雲夫人說道:“是素素救回來的一個小夥子,聽說他的父親也是你們昔日的同僚呢。他不知何故,被人所傷,素素將她父親最珍惜的小還丹也給他吃了。這小子膽大包天,竟想行刺舞陽。舞陽一回來就將他攆走了。可惜我沒有見過他,素素對他好似頗為思念,在我面前就誇贊過他,說他溫文儒雅,武功又好得出奇,連舞陽也稱道他的劍法。呀,素素這孩子毫無機心,對陌生人也這樣好法。你瞧,她的劍還掛在這裏,當時若是那小夥子偷去了,她父親才不肯輕饒呢!”

石天鐸笑道:“那麽倒是素素大有眼光,若然那小夥子不是正人君子,她焉肯將他款待?”陳玄機從雲夫人的話中,證實了紊素確是對他思念,心中酣暢之極。

雲夫人正想說話,見石天鐸凝神看畫,神情有異,奇而問道:“怎麽,這幅畫還有什麽古怪不成?”石天鐸忽地叫道:“對了,正是這一幅畫。”嘆了口氣,緩緩說道:“這是先帝在殉國的前夕叫人畫的。畫中所藏的秘密,只有我與舞陽知道。聽你的口氣,似乎他還沒有對你說過。”

雲夫人道:“許多事情舞陽都瞞著我,豈止只此一樁。”石天鐸道:“二十年前在長江決戰前夕,先帝自知不免,將所積聚的珍寶全都藏在蘇州一個隱僻的地方,珍寶也還罷了,還有彭和尚所繪的一幅軍用的天下詳圖,誰得此圖,便可圖王霸之業。珍寶地圖的藏處,便在這畫上做下了記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