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深院梅花寂寞春(第3/5頁)

牟寶珠幫雲舞陽偷了劍譜之後,同逃到賀蘭山中,那時她陶醉在新婚的甜蜜中還不覺得什麽,漸漸就想起了家來,隨著歲月的消逝,又發覺了丈夫對他的溫柔體貼漸漸消褪,像是做作出來似的;而他對前妻的憶念日益加深,更令牟寶珠感到傷心,感到不值,於是便不時的想起石天鐸來,感到石天鐸當年對她的摯愛真情,實是遠在雲舞陽之上。

石天鐸哪裏知道雲夫人這番感情的變化,聽了她的傾訴,只當雲夫人自始至終愛的是他,只因為自己奉少主逃亡塞外,這才和雲舞陽結婚的,心中大是激動。

只聽得雲夫人哽咽說道:“我父親失了劍譜,家醜不便外揚,一直沒有發作,可是自此便與我斷了父女之情,他後來也知道了我們隱居之處,從沒派人探問。他只有我這個獨生女兒,而我卻不念養育之恩,幫助外姓偷了他傳派之寶的劍譜,想是他為了此事傷心之極,沒兩年便去世了。可憐我們父女竟沒能再見一面!現在繼承我父親掌門人之位的堂兄也死了,我才第一次見到從外家來的人。”

陳玄機偷聽至此,心頭怦然震動,知道她說的是牟一粟派來的上官天野,上官天野究竟如何了呢?不想雲夫人接下去卻並不說上官天野,輕輕地嘆了口氣,自怨自艾地說道:“經過了十八年,舞陽的劍法早已練成,這本劍譜他還是不願交還,他只顧自己成為天下第一劍客,從來不為我想,只怕我今生今世,再也不能為家人所諒了,呀!是我做錯了事,這十八年來的心頭隱痛,連傾吐的人也找不到,他天天迫我吃藥,我這心病豈是藥所能醫?其實他迫我吃藥只怕也是做給女兒看的,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前妻,還當我不知道!”

雲夫人的滿腔幽怨發泄出來,聽得石天鐸心痛如割,忽地撲上前道:“寶珠,寶珠!”雲夫人面色一變,推開他的手道:“天鐸,你快走吧!舞陽若是回來,瞧見咱們這個樣子,只怕他會把你殺死!”

石天鐸微“噫”了一聲,又退回了原處,但仍然不走,雲夫人道:“你雖然並不怕他,但,但……”想說:“但傷了你們任何一人,我都要終生難受。”話到口邊,卻沒有說出來。

石天鐸道:“見到了你一面,我本該心滿意足,就此走開,但我不能走,我一定要見舞陽。”雲夫人道:“啊,你真是為了找舞陽來的?”石天鐸道:“嗯,為了找你,也為了找舞陽。”掏出了那個繡荷包,嘆口氣輕輕說道:“以往的事不必再提啦,這個還給你。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何況舞陽兄文才武略,都冠絕當今,你就包含他一點吧。”

雲夫人接過荷包,怔了一怔,淚珠兒又禁不住簌簌而落,想道:“若得舞陽似你一樣體貼寬容,我又何至於寂寞自苦。”石天鐸叫她不要再想往事,但前塵往事,卻偏偏湧到心頭。

歇了一會,只聽得石天鐸緩緩說道:“我與舞陽兄也是十八年沒有見面了,不知他心意如何,但總得見他一面。”雲夫人道:“是啊,我還沒有問你十八年來的經過。”

石天鐸道:“你不問我也要對你說。那一年先帝在長江戰敗,被擄身亡。我奉先太子逃到蒙古,幸得有一個大部落的酋長收容,這個部落叫做韃靼,酋長阿魯台頗有雄圖,收容了我們這班人替他出力,不到十年,他就吞並了周圍的部落,建國號‘瓦剌’。三年前阿魯台死了,由他的兒子脫脫不花繼位,脫脫不花年輕,他的叔父脫歡自封太師,為他監國。脫歡和脫脫不花都是雄才大略、不可一世的人物,幾年來整軍建武,日趨強大,看來統一蒙古,只在指顧之間。”

雲夫人道:“蒙古隔得這麽遠,他們之間的部落吞並,我無心細聽,時間無多,你說說你們的事。”

石天鐸道:“蒙古雖然隔得遠,只怕脫歡統一之後,就要和咱們漢人個個有關。好,我就說我今晚為何而來。”

“先太子到了蒙古之後,生下一個兒子,叫做張宗周,今年也有十七歲了,正好與脫脫不花大可汗同年。”

“先太子客死異域,我們便奉宗周做幼主,幼主聰明絕頂,而且具有雄心大志,更勝先人,我們齊心輔助他,文學武功,一教便會,我私自慶幸,先帝總算有了後人,將來復國有望。”

“不想幼主太聰明了,復國心切,我擔心他只怕會誤入歧途,那脫脫不花年紀雖輕,雄心極大。他便和幼主深相結納,允許統一蒙古之後,替他復國。其實卻是培植力量;壓低他叔父的氣焰。同時想統一蒙古之後,再問鼎中原。我默察形勢,深感危機嚴重,古往今來,從來沒有借外國之兵,可成帝業的。縱許成了,也不過是兒皇帝而已。可嘆我的舊日同僚,卻無一眼光遠大之人,反而人人稱慶,與幼主同一心意,夢想將來能借瓦剌之力,再與朱元璋爭奪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