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輕憐蜜愛女兒情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玄機好似從一個惡夢中醒來。萬裏飛騎,荒山夜鬥,前塵歷歷,泛上心來。陳玄機翻了個身,心中奇怪之極:“咦,我在哪兒?上官天野呢?蕭韻蘭呢?我的烏雉馬呢?這是什麽地方?”

炫目的朝陽從琉璃窗格透入,微風輕拂,縷縷幽香,沁人脾腑。陳玄機精神一爽,霍地坐了起來,忽地失聲叫道:“我怎麽回到家了?”

這真是不可思議之事!他揉揉眼睛,咬咬手指,這不是夢呀!他明明記得自己已來到了賀蘭山下,和自己的家鄉相距萬裏,難道自己一睡百天,在夢中被人搬回了故鄉?又難道是世上竟有仙人,施展了長房縮地之術?在一夜之間將自己從賀蘭山下帶回了川北的故家?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呀,然而這又不是夢!一排向南開的窗戶,窗戶上的琉璃窗格,窗子外的梅影橫斜,屋中間書櫥的位置,這明明是自己的書房!

房外面傳來了腳步聲,陳玄機掙紮著走下床來,大聲叫道:“娘!”忽聽得“噗嗤”一笑,一個少女揭簾而入,眉彎新月,嘴綻櫻桃,在朝陽渲染之下,臉蛋兒紅蔔蔔的,更顯得明艷照人,而又有幾分稚氣,頓時把陳玄機看得呆了。

只聽得那少女笑道:“好啦,能起床了。怎麽,很想家嗎?”陳玄機怔了一怔,心中奇道:“咦,這裏不是我的家!”那少女緩緩行來,吹氣如蘭,一笑說道:“看你帶著寶劍,騎著駿馬,卻原來是個大孩子,一醒來就要叫娘!”陳玄機道:“姑娘貴姓,我是怎麽來到這兒的?”

那少女笑道:“我也正要問你呢!你怎麽給人打傷成這個樣子,要不是我家藏有少陽小還丹,只怕你這傷最少得養半年。”陳玄機忙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請問這裏是什麽地方?”那少女格格一笑,道:“這是我的家呀。你嫌這地方不好麽?”

陳玄機睜大眼睛,再看一看,墻壁上掛有一幅長江秋夜圖,江上明月高懸,江面戰船三五,後面城廓臨江,氣魄甚大,畫面上題有一首詩道:“誰把蘇杭曲子謳,荷花十裏桂三秋,那知卉木無情物,牽動長江萬古愁!”壁上還掛有一把形式奇古的寶劍,這兩樣東西,都是自己的書房沒有的。再仔細分別,這房間的擺設,也有一些與自己的書房不同。然而那琉璃窗戶,窗外梅枝,卻又是何其相似!

那少女見陳玄機如癡似醉,抿嘴笑道:“怎麽?”陳玄機道:“這房間雅致極了,為何開了這一排窗戶?”要知古時的大屋,窗戶都開得很小,用北京的翡翠琉璃做窗格子的,更是除了江南之外,別處少見。那少女見陳玄機剛醒轉就問這個房間,頗為奇怪,微笑說道:“這是我爹爹布置的。”

陳玄機扶著墻壁,緩緩走近窗前,庭院裏的幾枝臘梅正在盛開,幽香淡雅,中人如酒。陳玄機悠然神往,輕聲說道:“窗開迎曉日,簾卷揖清芬。有這滿院梅花,自該開這一排窗戶。”

那少女怔了一怔,道:“咦,你的心思竟與我的爹爹一般。我爹爹也是這樣說,多開窗戶,讓陽光通透,花香滿室,可以令人心神舒暢。”

陳玄機心中奇怪之極,道:“這不是我的心思,這……”那少女道:“怎麽樣?”陳玄機停了一停,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的書房和你這間房子也差不多一樣,那是我娘布置的。”那少女不勝羨慕地說道:“你有這樣個好母親,真是福氣。”陳玄機自小與母親相依為命,聽那少女稱贊自己的母親,甚是高興,微笑說道:“我的武功也是母親教的。”

那少女道:“可惜我的媽媽長年躲在屋子裏,一年難得有幾日見著陽光。”陳玄機道:“呵!原來伯母在裏面,我還未拜見她呢。”那少女道:“我媽媽身子不好,一年到頭在屋子裏養病,她連大門也懶出,更不用說見客人了。”陳玄機見她眉頭深鎖,甚覺抱歉。幸喜那少女過了一陣又展開笑靨說道:“原來你的武功是你母親教的,那麽你的父親呢?”陳玄機黯然說道:“我爹爹在我出世之前,早已死了!”那少女“呵呀”一聲,登時不再言語。

陳玄機越想越覺得這兒透著古怪,禁不住又問道:“我叫陳玄機,請問姑娘貴姓,令尊大人在家嗎?”那少女又是“噗嗤”一笑道:“我又不圖你什麽報答,你何必絮絮不休地盤根問底?”陳玄機面上一紅,要知江湖上本多避忌,向一個陌生的少女盤問姓名更是稀有之事,他為了好奇,問了出來,卻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釘子。

那少女擡頭一看日光,說道:“你已沉睡了一天一夜,這時候肚子大概也餓了,你且等一會兒。”一笑揭簾,翩然而出,到了門口,卻忽地回頭,低聲說道:“告訴你吧,我姓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