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天龍劍陣

當楊雲驄從喀爾沁草原趕向伊犁的時候,納蘭明慧早已回到伊犁城。她是個練武的人,身體很好,生下孩子,滿月之後,已如常人。那些女兵都是她的心腹,大家將孩子保護得好好的,誰也不會泄漏。她回到將軍府,就將女嬰交給奶媽,即算給夫人發現,也可推說是奶媽收養的孩子。

納蘭夫人見了女兒,又是歡喜,又是埋怨。她摟著明慧道:“女兒呀,你怎麽一去就去了半年多!打獵雖然好玩,也不該去這麽久呀!你看家裏鬧成什麽樣子?你的爸爸又去邊疆打仗,女飛賊一來,鬧得人仰馬翻,那麽多人都擒她不住,真把我嚇壞了!要是你在這兒,總可以給那女賊一點顏色!”明慧聽了,蹙眉不語,她不敢告訴母親,那女飛賊就是大名鼎鼎的飛紅巾,更不敢告訴母親,她對這個女飛賊其實卻是又恨又愛,自從飛紅巾在她匿居的草原大鬧一場,殺盡馬賊,贈珠給她的女嬰之後,她對飛紅巾的感情已有了微妙的變化,當然她還恨飛紅巾,恨飛紅巾在楊雲驄心頭占著一角,但她已經不把飛紅巾當做敵人了。飛紅巾在她的心中已經不是一個“女魔頭”,而是一個頗有人情味的女英豪。納蘭夫人見女兒沉思的樣子,詫然問道:“怎樣啦,孩子,連你的爸爸也稱贊你的武功行,難道你也害怕那個女飛賊。”納蘭明慧苦笑道:“媽媽,我聽了丫頭的描述,那女飛賊的武功的確是世間罕見,只怕女兒真的不是她的對手。”納蘭夫人哈哈笑道:“原來你害怕這個。前幾天我還慌女飛賊會再來,現在卻一點也不慌了。”納蘭明慧問道:“怎麽?父親又請來了什麽能人了?”納蘭夫人道:“不是你爸爸請來的,是紐祜盧邀請來的。不過紐祜盧早稟告過你的爸爸,所以你爸爸也捎有口信回來,叫那班人暫在將軍府中居住。”明慧問道:“怎麽?不只一個而是一班麽?”納蘭夫人道:“聽說是什麽西藏天龍派的,為首的叫天蒙禪師,一共來了十八個哩,紐祜盧說天龍派的劍術西土第一,論當今劍法的大宗師,他的師父齊真君最高,晦明禪師第二,這個西藏天龍派的祖師也可以坐第三把交椅哩!”納蘭明慧聽了,心裏暗暗好笑,好笑紐祜盧的胡亂吹牛。齊真君的劍術她沒見,但看紐祜盧那點技藝,他的師父無論如何不會超過晦明禪師。至於天龍派的祖師乃是天龍上人,她聽楊雲驄說過,單身入藏和天龍禪師論劍,折服天龍門下的故事。她想天龍禪師連楊雲驄都比不上,如何能坐第三把交椅。納蘭夫人又繼續說道:“天龍派的十八高手,願應紐祜盧的邀請,據說是因為和一個叫做楊雲驄的有仇。我聽你爸爸說過,那個什麽楊雲驄可是咱們滿清的大對頭哩。”納蘭明慧陡然一震,心想:“哼,原來他們是為報仇來的。這天蒙禪師乃是天龍禪師的師弟,他的武功不在師兄之下,大約是天龍不好意思出面,所以叫師弟出面了。楊雲驄的武功雖然了得,單打獨鬥,絕不會失手,只是要獨戰十八個高手,恐怕不行。”她剛剛差遣了奶媽的侄兒,送信給楊雲驄,要他偷偷到伊犁來看望自己,如今聽了這個消息,卻又暗暗盼望他不要來了!

可是楊雲驄終於來了,喀爾沁草原暫時平靜無事,他辭別了哈薩克的老酋長,披星戴月,終於趕來了。他想念納蘭明慧,也想念他從未見過面的女兒,他想這次把納蘭明慧母女都帶出來。他不願意他的女兒生長在一個滿洲將軍的家裏。

這晚,又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他仗著絕頂輕功,偷偷進了伊犁城,摸入了將軍府內。在飛身進去的時候,曾發現屋頂上有影綽綽的人影,但他自恃藝高膽大,疾如飛鳥,心想那些平庸的武師,就是自己從他們的身後掠過,他們也未必發現,因此毫不在意,循著熟路進入了奶媽的屋中。

納蘭明慧這時正和奶媽閑話,驀地聽得窗外有人輕敲,跳了起來,一看竟是她日思夜想的心上人,不覺驚喜交並,兩人緊緊相擁,奶媽在旁邊暗暗流淚。

納蘭明慧緊緊地抱了楊雲驄一陣,倏又將他推開,叫道:“好,你終於來了,現在咱們總算見著了,你快走!”楊雲驄憤然道:“你千裏外將我召來,一見面又要趕我走,你這是什麽意思?”納蘭明慧頓足道:“你聽我話,快走!快走!這裏有人等著要捉你!”楊雲驄狂笑道:“什麽人能夠捉我?”納蘭明慧無暇多說,只是連聲催他道:“以後咱們還可以見面,你不要再在這裏逗留了!”楊雲驄頓然疑心大起,他懷著一股熱情到來,不想卻如碰著了一盆冷水,迎頭淋下!他懷疑納蘭明慧舍不得富貴榮華,不願跟他在江湖飄泊,所以連聲催他出走。他想:我和她的父親原是敵人,我的計劃看來只是孩子的幻想了。突然,他板著臉孔對納蘭明慧說道:“我們的女兒呢?我總得見見女兒才能離開。”奶媽早進入內室,這時正抱著嬰兒出來。楊雲驄趕上去一看,只見嬰兒睡得正酣,瘦削清秀的面龐,十足是個小納蘭明慧,楊雲驄俯下了頭,輕輕在女兒面上親了一下。納蘭明慧又在後面籲氣說道:“你快走吧。”楊雲驄心頭燥怒,想把嬰孩奪了出走,但一想她還不過一個月大,尚未斷奶,自己如何能夠帶她?正在此時,忽然瓦面有輕微的聲音,楊雲驄一聽就知是有武林高手來到。他轉過身軀,對納蘭小姐一稽首,反身躍出窗外,隨手使了一招“過窗望月”,只聽得“哎喲”連聲,兩個暗襲的人,已給楊雲驄運掌力彈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