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孕育著新的生命

楊雲驄心頭一震,忙問道:“怎麽她連夜走了?”哈薩克族的老酋長遞過一張羊皮,上面寫滿維文,原來是飛紅巾留下來的。楊雲驄讀道:“我們南疆各族,此次幸蒙收容,十分感激。現在流散的戰士已重新聚集,大部回歸營地。我們在此地的戰士,決回原地,重新經營牧場,生聚教訓,同抗清兵。與貴族願永結同盟,聯萬世之好。哈瑪雅。”楊雲驄沉吟說:“她回去安輯流亡,重建牧場,也是正事。她們南疆各族在此,原是作客,不能久留。可是這樣快就走,卻是出我意外。她應該等大計議定之後才走的。”哈薩克酋長默然無語,楊雲驄更是神傷。

可是戰情緊張,戰雲密布,楚昭南逃走之後,回到清軍駐地,戰機一觸即發,楊雲驄要幫忙哈薩克的酋長策劃,他是再無暇去想自己的事情了。

楊雲驄在喀爾沁草原的營帳中,心情十分緊張,千余裏外,納蘭明慧在伊犁的將軍府中,心情也是十分緊張,自楊雲驄去後,她的身體發生了變化,總是感覺睡眠不足似的,清晨起來,過了一會,又是悶悶欲睡,胃也很不舒服,常常莫名其妙的嘔吐起來,吃了東西就吐,而且有時空肚子會吐出酸水。她美麗的顏容,也忽然起了一層黑暈,裏面還生了一些斑點。吃東西也很奇怪,以前歡喜吃的現在反討厭起來,以前不歡喜吃的,現在反而很想嘗試,特別喜歡吃酸的東西,脾氣也喜怒無常,和從前大大不同,連她自己也覺得奇怪極了。納蘭夫人並不常見到她,有一次見到,懷疑她是生病,要請醫生給她診治。她可不知道自己有什麽病,回到房間裏,只覺非常焦躁,沒來由的砰砰膨膨亂摔東西,奶媽推門入來,納蘭明慧發氣道:“媽媽要請醫生給我看病哩,不知這是什麽怪病,成天不舒服,卻又說不出原由來!”奶媽面色十分沉重,掩上房門,悄悄說道:“小姐,本來我不該說的,我想過了好幾天好幾晚,覺得還是對小姐說了的好。現在情勢更急,我更非說不可,小姐,你千萬不能看醫生!”納蘭明慧十分驚詫,“咦”了一聲道:“奶媽,你說什麽?什麽事情這樣嚴重?為什麽我又不能看醫生?怎麽你盡說怪話?”奶媽輕輕撫摸她的頭發,在她的耳邊說道:“孩子,你有了身孕了!”納蘭明慧驚愕得說不出話來,頹然倒在地上,不知是喜是悲,是苦是樂,眼淚不自覺地流出來。奶媽雙手環抱著她,愛憐地嘆息道:“我可憐的孩子,不要哭了,我替你想想辦法。夫人請的醫生是萬萬不能讓他看的。明天你到草原去散步,我見到夫人就說你只是精神稍壞,並沒有什麽事,現在已經好了。本來讓夫人知道是應該,只恐老爺知道,那就不得了了。多鐸正派人向你父親提親哩。夫人一向又怕老爺,老爺知道了,不罵你也會罵她。”納蘭明慧道:“那麽將來我的孩子出世,怎能瞞過他們?”奶媽又嘆了一聲道:“小姐,我再冒味說一句話,把這孩子打掉了好不好?”納蘭明慧瞪眼說道:“你是說讓我打胎?”奶媽黯然點了點頭。納蘭明慧不知從哪裏得到的勇氣,忽然跳了起來,用堅定的激動的聲音喊道:“不行,我不願意!我要保存這個孩子,不管他是男是女,他都是我最親愛的人!”這時,她心中忽然充滿了喜悅,感到楊雲驄的生命和她的生命已經聯結在一起,只要孩子能夠順利誕生,那麽楊雲驄將永遠活在她的身邊,一直到他們兩人都死了之後,他們的生命仍會繼續下去,在孩子的身上繼續下去。她愛極了楊雲驄,也愛極了這個未曾來到人間、不知是男還是女的未成形的孩子!她突然叫出聲道:“我再也不怕什麽飛紅巾了。他的生命已經活在我的體內了!”奶媽奇道:“什麽飛紅巾呀?”納蘭明慧含笑不答。奶媽焦急異常,心裏暗道:“真是個不懂事的孩子,還是這樣的淘氣?”她沉思了好一會,輕輕地推著納蘭明慧道:“小姐,起來,我想出法子了你看能不能行呀?”納蘭明慧如夢初醒,在自我陶醉中醒覺過來,含羞問道:“奶媽,什麽法子?”奶媽道:“小姐,你不是常常打獵嗎?到五個月左右,你就帶女兵去幾百裏外的草原打獵,我有一個寡嫂住在那兒,我的侄兒現在將軍府做事,就是那個傻裏傻氣的愣小子,你也見過了的,就叫他陪你去。他人雖然傻,可是卻最聽我的話。”納蘭明慧喜得摟著奶媽道:“奶媽,你真想得周到。我說要去打獵,那一定行,我忘記告訴你,我第一次碰見她的父親,就是在打獵的時候呀!”奶奶問道:“哪個她呀?”一問出口,就醒悟起“她”就是小姐肚中的孩子,不覺“格”的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