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不正常人類

已是將近淩晨時分,月明星稀,即使是最繁華的東方魔都,此時街道上也已是人跡罕見,近乎萬籟俱寂。

夜色中琴聲隱隱傳來,先是細如絲牙,忽高忽低,直向一個人內心最柔弱處鉆,予人一種說不出的悵然淒惘,肝腸寸斷意味。而後的琴音漸急,如群珠落玉盤,如驟雨入鐵甕,沒有任何斷絕,連綿而作,直震得聽者氣血浮動,不能自持。

再仔細一聽,便覺琴音中隱有千萬利箭破空,又似有刀鳴劍嘯,金戈殺伐之聲,叫人聞風色變,肝膽欲裂!

尋聲而去,只見彈琴的卻是兩名身穿粗布長衫,臉上戴著一副完全不透光的眼鏡的瞎子,滿臉風霜,一身市井之氣,看來只像兩個走江湖的窮苦殘疾藝人。但此時他們架著二郎腿,單腿著地,膝上放著一架一人多高的沉重七弦琴,卻是穩如泰山。手上急撫琴弦,每逢錚地一聲,琴弦彈起,便有銳利勁氣如箭如矢射出,又在音波催動下無形有實的風刀鐵劍在空氣中以音速來回縱橫切割。彈到急處,只聞錚錚鏘鏘密集連響,五丈以內的地面以及墻壁連綿開裂,地上的沙礫塵埃都沸騰起來,如一排排噴泉一樣地沖起老高,委實怵目驚心。

距離他們三四丈外,卻是之前的面館老板,只見他手持長槍,身形竄高伏低,剛剛急竄向前,突然之間又換了一個方位,斜地裏刺殺過去。手中白蠟杆子長槍如龍似蛇,遊走不定,閃爍出漫天寒光,每一下點紮攔掃,便是一聲聲猶如連珠炮響的震天音暴。由此可見,他槍尖破空的速度,已經超越了音速。

圍繞著他,全是來回亂劈亂斬,勢可斷金切玉,淩厲難當的無形音刃。無形的颼颼音刃,與有形的厲嘯長槍正面撞擊,竟然爆發出巨大的火星飛濺,好像絢麗的煙花,但是蘊含的兇險殺意,令所有明裏暗中旁觀者的呼吸都為之凝滯!

雙方的攻擊速度都達到了音速,不過面館老板是憑著白蠟杆子的彈性做到,而兩個瞎子原本就是音波攻擊,都是取巧。相比真正拳腳達到音速,甚至身法移動突破音障還有著頗為遙遠的差距。不過即使如此,一場廝殺依然驚心動魄,教人嘆為觀止。

音刃無形有質,攻擊角度刁鉆奇詭,其高頻音波透骨入髓,沾之即傷當之即亡。面館老板全憑超凡的直覺閃避迎擊,但仍難免有所疏漏,時而發絲被細碎的音刃斬斷,時而衣襟開裂,進而破皮裂膚,濺血處處。形勢之危,宛若單槍匹馬在千軍萬馬,刀槍叢林圍困下廝殺,險象環生,稍有不慎,隨時血濺五步。

由於連番與音刃劇烈碰撞加上空氣摩擦,槍尖溫度持續上升,漸漸的已如燒紅的烙鐵,而原本堅韌的白蠟杆子木質紋理更是發出了哢嚓哢嚓的爆裂聲,忽然從中折斷。

但面館老板身上卻不只背了一杆長槍,手上長槍斷了,只在背上一抹,便有幾柄長度較短的花槍一並在空中翻滾,他雙手隨接隨舞,左右開弓,甚至以腳禦槍,以槍掄槍,一時槍影更是密集交錯,一杆斷了,火速更換,反而擋了不少音刃,向前逼近了幾步。

但越是靠近兩名瞎子,音刃就更是密集淩厲,蘊含森森殺氣的錚錚鏘鏘琴音更能震蕩氣血,幹擾心臟跳動,令人內外俱傷。一時面館老板只能在距離兩人三四丈外勉力支撐,實在難以殺進圈子之內。

面館老板喘息漸急,身上傷口流出的血已染紅了半邊衣裳。他原本就一直處於下風,僵持下去,不僅僅身上零碎傷勢不斷積累,而且體力也消耗得遠比對方快。反之兩個瞎子卻好整弄遐,一直端坐不動,只管撥弦發音,隔空攻擊。

若不趁著體能還未明顯下降的功夫拼死一擊,決出生死,拖延下去,必死無疑。面館老板當即已有決斷,只見他兩三秒的功夫轉變了五六次方位,東躲西閃之間,如馬跳山澗,鷂鳥翻飛。驀地全身猛烈鼓勁,雙腿連踢,將三柄花槍如攻城弩般直踢向兩名瞎子。隨後自己騰空拔身,仿佛騎在了一匹高頭大馬上,攜帶著駿馬奔騰地威勢沖擊力,迎著千弩萬矢,槍林箭雨,單槍匹馬一往無回地直殺對方三軍主帥帳前。

一時面館老板人槍合一,勢如龍騰,全部精,氣,力,骨,神,都毫無保留地貫注到這一擊之中。不成功,即成仁!長槍的前端急速旋絞,爆發出好像鬼哭神嚎一樣的呼嘯聲,又似盛夏裏最猛烈的龍卷風,將所有迎面而來的音刃全部絞殺粉碎!

兩名彈琴瞎子以二敵一,始終占盡上風,見對方拼死一擊,依然不慌不忙,先連發音刃將三柄率先射到的花槍粉碎,又忽地將膝上長琴一豎,其中一人以手扯弦,將琴弦繃緊到極限。

似乎過了很長時間,其實只不過是極短暫的瞬間,原本密集清脆的琴聲同時消失,只剩下一些裊裊的余音,在豬籠城寨間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