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驚艷一箭

箭夾著水花,煞是好看。

小小紅箭,未傷人已紅似血,一出手就似是一場驚艷,就算傷於它利簇下也不過是一場驚艷!

這麽好看的箭!

箭到半途,還會像情人蜜語,方位遽變,本來左箭原取右目、右箭原奪左目,現卻剛好對換!

唐方箭一出手,也覺自己下手太辣了!

至多,只傷他一只眼睛便已太……

看花點月的樣子,依然故我。

他仍似沒看見唐方的胴體。

仍然沒注意到有兩枚小箭要親吻它的雙眼。

但臉上卻出現了一種微悟的神情。

唐方心軟,幾乎要叫:“快閃,否則要變瞎子了!”

可是它的聲音又那裏及得上它的箭快?!

那兩支小小小小的紅箭,正以驚人的速度來驚它們的艷!

就在這時,“嗖嗖”二聲,花點月左袖右袖,忽各掠起一道金光,本來射至的箭,倏然激空而起,“噗噗”落向唐方浴洗的木盆裏。

金光又倏地回到他的袖子裏。

他側著耳,茫然的像聽什麽似的,半晌才說:“原來你在洗澡。”然後把小斧拾起,齊齊整整的放在地上。

然後他推動輪椅,轉向緩緩而去,一面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所以失禮。”

直至到了門外,他還拋下了一句苦澀的話:“你是看到的,我除了是雙腿殘廢之外,也是個失明的人。我是聽人說你遇險了,才急急趕了過來……”

唐方一時忘了拾起桶裏的小斧,也不知道這個澡還要不要洗下去。

他初見她時,就好像是一個久困於枯井裏的人,星光就是她的等待,但他也無意去攀擷。有一天,忽然有一個美麗的女子,遮去星光,俯身探首,看了他一看。她是不是來探看他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看見她了,那瞬息間的容華,使他在井中瘋蹈狂舞,心中給一種美麗得想飛的奇想充滿,一種想飛的美。他知道他自己不是什麽,也不算是什麽,但凡她所眷顧的,她所垂注的,都是炫目的,都是榮耀的,所以他自覺已經是個人物了。

她的容顏能令人七情沒頂,他看她得七情上臉,他為了常常能看到她,是以不惜擊碎磚,敲碎墻,毀碎這口井。

轟然倒塌中,他才夢醒,他仍在井底。

而井外的她,早已不在了。

“五飛金”是他另一口新的井。

這是口他自殺的井,因為她在井裏。

因為也在“井”裏,所以才能常常見到她。

他逐漸可以接近她了,但還未向她道出真相。

因為時機未到。

他覺得她並不開心。

她的冷漠足以粉碎他的慟喜。

她看去有一種無聊的美——但有時這種看似輕描淡寫的美艷卻又是見血封喉,且足以技壓群雄的!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

時候快到了。

他用螞蟻“寄”出了他“匕現計畫”的“最後一封信”:

“四月初五亥時匕現”。

“匕現”的意思就是:他要救出唐方了,請在原先約好的地方接應。

為了不會出錯,他一共“投寄”了兩回“信”。

該做的他都已經做了。

他把一切的希望都交給螞蟻。

小螞蟻。

唐方從不殺蟻。

每次,她抓到螞蟻,就像抓到淘氣的孩子一般,跟它說了老半天的話,然後仿佛打了個商量,訂下“互不侵犯條約”,才把它扔下它的閣樓,讓螞蟻在空中風中飄呀飄的,為它設想一段險而無恙的旅程。不是聽說貓從高處躍下也不會受傷的麽?螞蟻更輕,當然不會受損了。要不是他們來偷吃她的餅幹、蜜餞、糖果,她才不會去抓他們呢!都是它們壞,破壞了君子協定。它不仁,我不義,扔它下樓,嚇唬嚇唬也好,看下次它還敢招朋喚友的打擾我不?

唐方為了不去想原來那很好看,人又很好的大當家原來是個瞎子,只好去跟螞蟻說話一言不合,有時還罵起架來。

她一直以來都有個迷惑:她幾次發現徐舞俯身蹲地,嘴裏念念有詞,可是地上什麽也沒有,只有幾只或一隊螞蟻——他跟螞蟻到底在進行什麽“交易”呢?

結果,她的視線發現了一只螞蟻,扛著一粒米,她眼尖,瞥見米上仿似有字。

她還好奇。

她“搶”掉了螞蟻“扛著”的米。

這也叫做“劫糧”吧?

然後她看到了一個“初”字。

她不動聲色,未久,又一只螞蟻千山萬水的經過墻角,它“扛”的米自然給唐方“劫”去了。

那是一個“五”字。

初五不是明天嗎?

唐方沉住氣,隨著螞蟻雄兵隊伍尋索過去,找到了“亥”、“時”兩個字,還發現徐舞就在院子裏鬼鬼祟祟的把米粒“交”給螞蟻。

好啊,這小子!

吃裏扒外,竟敢在唐、雷、溫三大聯盟裏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