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唐一方

他一看見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啊,我見著她了,我終於見著她了……

可是緊接下來的反應卻是:小心,大意不得,定必有人在監視著我們,要是露了形跡,不但自己前功盡棄,而且還會連累唐方。

自從進入了“龔頭南”之後,他幾次都差點給“五飛金”的人拆穿,在嚴密監視和一直在為自己所不欲為的事情的壓力下,徐舞之所以能堅持不畏縮、不崩潰,完全是因為要達到一個目的——救出唐方。

身入虎穴,就只為了唐方。

只要能救唐方,化作飛灰他也願意。

而今千思萬想的,終於讓他見著了。

但他不能表示驚。

不能表達喜。

甚至不敢相認。

要是“五飛金”的人故意讓我見著唐方,觀察我如何反應,如果我一激動,那就前功盡棄了!

他強忍著喜悅以致牙齦溢血。他的心臟在大力撞擊胸骨。她清減了。她比以前憔悴了。困在這兒,她一定會很不開心的了。我該怎麽告訴她:我一定會救她出去呢?

唐方認出了他,好像見到親人,笑了起來。

音容依舊桃花。

笑意喚起陽光泛花。

那是徐舞期盼已久的一刻……

可是,此際,他只能冷靜的、淡定的、不動聲息的、簡直是臉無表情的,向她伸了一伸右手食指。

這一指裏算是招呼嗎?

這一指裏的千言萬語,唐方可聽懂?

不懂。

一只青蛙跳下水,發出的正是這“不懂”的一聲。

看唐方的神情,就像在看一只頑皮的貓,正在追撲蝴蝶。

雖然只相隔了一座荷塘,但徐舞卻覺得,他們卻仿似隔了一個朝代:在水一方的佳人仿佛是在唐朝盛放時候的一位小方,而他自己,卻不幸的正在宋代的一隅枯萎著。

不管如何,自此以後,徐舞就更全力以赴:他花了好多時間,取得唐堂正的信心,弄懂了如何才從這裏走進來、如何才從這裏走出去。他也逐漸消減了唐拿西對他的猜疑,慢慢弄清楚了用什麽方法才可以跟外面的人取得聯絡。他到現在還找不到唐老奶奶和唐悲慈在“五飛金”裏布下的“臥底”,但卻能取得唐小鴨的友情,從他口中得悉:唐方武功已恢復,但因患病,始終不能痊愈。這病不大能見風,也不可長途跋涉,否則就會暈死過去,所以唐方只好留在這裏,等病情好些再走。

徐舞知道,他們不會讓唐方病好的。

他要通知唐方,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在等待良機。

唐方有病在身,他不能冒險。

要只是他自己一人,別的可能力有未逮,但若說逃此地,絕非難事。他把消息千方百計的“送”出去。

唐悲慈不讓他知道在“五飛金”裏的內應,可是又很渴聽知道多一些徐舞在裏面送出來的消息:因為這些消息,其實就是敵人的情報。

除了莊頭北的唐悲慈之外,徐舞確然知曉:他還有一個可信的朋友,帶領著一隊人馬,在等待著他的消息,關心著他的安危。

那當然就是“山大王”鐵幹。

在計畫準備要進行的時候,山大王就大力的拍著他的肩膀,告訴了他一句話:“別忘了,外面還有我山大王!”他說話時以眼睛看進徐舞的眼睛裏。直至現在,徐舞似乎仍然可以感受到眼裏和肩上猶有余熱和遺痛。

他知道山大王雖然討厭女人,但卻是真情、熱情且豪情的男子漢。

他知道鐵幹說的是真話。

徐舞保持跟外面互通消息的方法很特別。

饒是“五飛金”防守得如許之密,縱是一只信鵑也飛不進來,一只靈犬也溜不出去,可是,徐舞一樣有辦法外界保持聯絡。

他靠的是蟻。

螞蟻。

小小的螞蟻,大大的本事。

一只螞蟻銜著一粒米。

每一粒米上他鏤刻了一個字。

訓練魚鳥蜂蟻,一向都是他的拿手本領。

在米上鏤字,更是他的絕門功夫。

所以他能遣螞蟻把他鏤刻了字的米粒一只一只一只一只的順序“銜”出去,而外面自有人接應。

“山大王”派了“佐將”老魚和“佑將”小疑,唐悲慈派了“燕子鉆天”唐催催就匿伏在附近,還布下了人手。

於是徐舞千方百計,想盡辦法,殫精竭智,處心積慮,就是在策劃安排一件事:

如何才能把安全的唐方救出去。

為了不露形跡,他決定要沉得住氣。

沒有到最後關頭,甚至也不讓唐方得悉。

至少,以唐方的性子,只要她不知道一直在身邊相處的竟都是害它的人,她反而落得安靜,不致節外生枝。

徐舞迫不及待的在等。

等那一天。

救出唐方的那一天。

那一天幾時才來臨?

到底有沒有那一天?

可是唐方並不知曉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