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血 第三章 魔鬼的鑰匙
1、金色的血
駱鈴已發了蠻。
她什麽都不管了。
——拼了再說。
通常能夠什麽都不管了的人,只有兩種:一是給逼急了、走投無路,不背水一戰、瀕死一擊便沒有活路了,這叫不得不爾,置之死地而後生;一是從來沒什麽負但,也沒什麽責任感,或者也沒受過什麽苦楚,稍不中意,就孤注一擲,作乾坤一擊。
有些人,不到最後關頭,臨上大節大義,是決不盲目胡拼的,這叫“重於泰山”;有些人,動輒就與人拼個你死我活,稍遇不快就要死要活,這叫“輕於鴻毛”。
駱鈴這一拼,且不論是泰山還是鴻毛,但她的出手,倒真有泰山崩於一擊之力,鴻毛飄於微風之輕。
這一擊已盡施她平生之學。
這一擊、完全無效。
不是打不中,而是中途教人截住了。
不是顧步。
顧步只鐵冷著臉,沒有出手。
而是一個男子搶了進來,駱鈴幾乎撞入他的懷裏。那人一伸,就扣搭住了駱鈴。
“你就別惹我父親了!”說話的人正是顧影。
“你!”駱鈴尖叫怒掙:“放手!”
“放手?”顧影臉上又現出那微笑,“讓你去送死?”由於駱鈴掙動不已,顧影又不想輕薄,所以一徑地扣住她不是要害處。
忽然他的笑容就凝結在他的臉上。
然後他的笑意在瞬間成了苦痛之色。他放手,捂胸,身退,一邊身子軟軟的垂著,象癱了一般。
駱鈴笑了。
笑聲像銀鈴一樣。
她手裏拈著一樣東西。
一口針。
細、長、尖巧的銀針。
“哈!”她笑著說,“你還不栽在本姑娘的手裏!”
“銀針刺穴?”顧步一伸手,扶住他的兒子,臉色給燭火映得一跳一跳的,五官就像要分別跳出來噬人似的:“那就休怪我了……”
“老家夥!”駱鈴一招得手,猶在洋洋自得:“你?你又能怎樣?本姑娘……”話未說完,老頭子已到了她的面前,近得幾乎是睫毛可以觸著她眉毛。
她連吃驚都來不及,只怕老家隊又來打她耳光,手中的針已急刺了出去她的“神針尋穴”自得名師親授。別的她可以不精,但在刺穴一門,她就算是閉了眼睛、做夢時也神準無誤。
她知道眼前這個老頭子決不是個易與的人物,是以她也不求有功。只求先把這出沒飄忽的老家夥逼退再說。
沒料他這一刺。竟刺入了什麽似的,“嗤”地直沒了進去。
她手上的銀針足有七才長。
她因求逼退到敵,所以並不留手。取的是“腹中穴”,要是直刺進去,恐怕得要將對大胸背洞穿不可!——這豈不是要了人命?
駱鈴這回可是比什麽都害怕,慌忙止住腕勁。沉肘一抽,邊忙收回銀針。
“撲”的一響,那銀針像自什麽物體內拔出來似的,——駱鈴一顆心打上下前後左右來回猛撞;她可不想殺人!
何況那是一位老人!
那老人也只不過打了她一巴掌。
而且那老人顯然還留了情。
她怎能在一怒之下就把一個老人一針刺死呢?——想到這裏,她手抖了、腳輕了、氣也消了、膽更怯了。
她把那口銀針收回的時候,忽見老人心胸上“呼”的一下噴出一股鮮血。
不,不是血。
在燭光下,猶看得分明:
那不是血。
血是紅色的。
那噴濺出來的液體,是金色的。
一個人,要是受傷了,自然會流血。血,當然是紅色的。
可是眼下這老頭,竟流出金色的血!
金色!
就這麽一怔神間,駱鈴手上的針也給打飛了,抵擋也來不及了,老頭子用鷹一般的眼睛盯著她,但用狼一般的眼色瞪住她。
他的中指就按在她的眉上。
饒是駱鈴一向膽大妄為,任性驕恣,這回也不敢妄動了。
原因很簡單:眼前這老人,簡直不是人!
她刺了他一針,他不倒,不但噴出金色的血,而且還能反擊。
她也沒忘記眼前那老頭的兒子,曾用一根手指就重創了幾乎是刀砍不入的牛麗生,而這老頭又是一根棍子就制住了他的兒子。
而今,這表象夥的手指就捺在自己的眉心穴上。
駱鈴現在終於知道:
她是落在敵人手裏了。
而且,這個所謂“敵人”,也不知是人是鬼?今晚所遇的,也不知是邪是魔?眼下的情形也不知是生是死?
這時,牛麗生仍然給那張符鎮住,就像給蒙住了瞼圍毆一般;溫文正跟那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什麽人的影子搏鬥,直打得筋疲力倦。
“不知天高地厚、乳臭未幹的東西!”老人的語音就像是罩在鐵罐子裏點燃的鞭炮,“你們是來找死!”
“死不得!”
這句話在外面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