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皮上的毛(第2/3頁)

說話之前,他嘴裏疾射出一口唾液,冷不防吐射在正湊過臉來聆聽的白大帝左眼上。

然後他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話是對王虛空的:

“師兄我不能看著你受刑我就先走一步了!”

第二句話是對除了王虛空之外這密室裏所有的“活人”說的。

“我操你們祖宗十八代!今兒大爺落在你們手裏只有認了,但做鬼也要把你們殺七十八塊!”

話一說完,他也想嚼舌自盡。

但已來不及了。

大不慈悲一直盯著他,讓他把話就完,待他一有動作,立即就出手如風,又扣住了他兩頰。

接著運指如風,再封了他口部、頦部、喉部的穴道。

丁三通一時死不成,但他已成功地激怒室內的人。

“你好嗎”情知可能會遭白大帝恨責,氣得拿一張刀就要砍落丁三通的頭。

他的目的已達到:

他是想他們在憤怒中痛痛快快的把他給一刀殺了!

“慢著。”

白大帝尖叫了一聲。

他制止了“你好嗎”正要砍落的那一刀。

丁三通吐的那一口痰,的確是射中了他。

不但射中,而且幾乎把他射瞎。

丁三通豁足全力,為冰三家雪辱的這一口痰,所蘊的力道,自非冰三家吐那一口唾沫星子能比的!

白大帝臉湊得近,一時大意,竟挨個正著!

這可不好受。

白大帝捂看左目,怪叫道:“不要給他死得那麽容易!”血水,自他指間淌了下來。

“你好嗎”忙阿諛的問:“大帝,您高興用什麽玩意兒,盡管吩咐……”

白大帝咬牙切齒地道:“……我對肌肉有興趣。”

大不慈悲打從心裏笑了:讓這“相爺門下”的家夥受受挫也是美事;連一個受刑的人都傷著了他,瞧他還有什麽顏面爭寵邀功去!

“我只對女人的肉感興趣。”他嘻嘻地道。“男人還比較是骨頭有意思。”

“你好嗎”一時不知該聽從白大帝的活,還是大不慈悲的吩咐是好。

他們替丁三通罩上魚網,束緊,使之肌肉凸起,然後一寸一寸的亂割,即是“魚鱗刮”,又名“殺千刀”,落在“你好嗎”手裏執行,縱令犯人給了九百九十九刀,也決不會斷氣。“你好嗎”姓李,人又稱之為“李劊子手”。他一刀一刀的切,一片片細肉,連著薄皮,還自眼瞼上圈卷出兩片連肉的皮,蓋住了丁三通怒凸的雙目。

“你以為只有你好漢?”“你好嗎”一面仔細而專注地做他刀口上的工作,一面冷笑著道:“龔俠懷可比你更好漢呢!”這句說到這裏,便沒再說下去。

丁三通求死不得。

雖然死得極其痛苦。

蒼蠅又簇呼而至,停在切下來的肉上,繞飛在一灘灘的血水上。

白大帝一只眼睛痛得厲害,已沒心情再鬧下去,只著人去拿一盒灰和一包鹽來,俟“你好嗎”到七八十刀時,他就去給他的仇人傷口撒上一些!

大不慈悲好像很開心的道:“哎,這兇徒忒也兇悍,眼睛不打緊吧?”

白大帝知道大不慈悲的語音越是慈悲之時,下手行事就越是陰毒,真正是貓哭耗子再加黃鼠狼給雞拜年,此人雖然年輕,但弟子滿門,都自稱為“孫子”,引以為傲,實在是個極難惹的人物。他忍著痛,心裏提防著。

他跟大不慈悲雖同是“上面”派下來辦“敉亂誅逆”的事,但彼此“派系”不同:他是史相爺的心腹,大不慈悲則是聖上身邊的紅人,說是互為奧援,但也彼此節制、監視、爭功。自己一時大意,竟幾為這悍漢毀掉一目,在這家夥前摔了一個筋鬥,想著也覺氣忿。

左目的痛,更激發了他的獸性。

他決心要好好整治這膽敢傷他的人。

而且,他想不心狠手辣都不可以。

不論是他,還是大不慈悲,甚或是雷誓舞、“你好嗎”,他們之間的每一個人,都在互相監視,互不信任,誰都會在今天笑笑鬧鬧成了一黨,難保明日就你死我活的成了敵我。“上頭”總在懷疑誰不盡忠、誰沒盡力?下手不狠,招人疑竇。他就見過自己幾名同僚,因行事有婦人之仁,結果反落在狠腳色手裏,就像他今天整治人一般的給人整治著;還有兩個,丟去給犯人盡情“報仇”連他這種人回想起那兩人的“下場”,也有些不寒而栗。

為了要表示自己早已喪盡天良,全心全意。就得要昧良心、不留情、滅絕人性才行。否則,一個密報呈上去。自己很可能成了下一個給人試刀的犯人!

他自己還有親人、家人在京師,他可不想連累親友;要對親人好,只有狠下心來,除了對主人要忠得像一條狗之外,對任何人,都狠得不當對方是人。

這樣才可以在此時此境,安然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