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好大的空!

高手不斷的掩進來,進,是早有安排的,退,也是極有秩序的:就算給擊倒了,也立時有人換上。

這些人的服飾,絕不是獄卒、牢子、節級。

他們顯然是一早就伺伏在這裏。

一切都早有預謀。

冰三家艱辛的、迷惘的、也無力地擡起了頭:她沒想到會有人來救她。

她開始以為是葉紅來救他。

可是她知道葉紅還不知道她是在一個暗夜裏,給人逮去了;逮她的人,自然會讓所有目睹的人都不敢聲張,如此他們才能為所欲為。

他並不認識這兩名漢子。

她只知道這兩名漢子不但只怕數不了他,恐怕還救不了自己!

王虛空這邊所遇的危,則要比丁三通遇上的還要兇險!

兇險得多了!

他面對的只有一個對手。

一個空。

一個好大的空!

可怕的空!

世上最高明的戰術,當然就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文章寫得最好時,就是“言有盡而意無窮”。

畫畫到神采處,反而是留白。

音樂之所以是藝術的至高層次,因為它讓人有最大的回圜余地,余韻尚在,余味無窮。

藝術的特色其實就是讓人能夠低回、沉吟、悲喜其中,也就是說,提供了想像的余地。

武功也是這樣:

高手出手,總有余裕

就像深情的人情到深處,總有余情。

現在王虛空遇到的敵手便是這樣:

你要對付他的時候,他只是一個空。

敵人似完全不存在。

看似不存在的敵人才是真正可怕的敵人!

你忽略他的時候,他便全面猛攻,直到把你擠出空間之外、生存之外!

王虛空感覺到他是在跟絕對的空虛作戰。

不論勝敗,都很虛無。

這念頭一生,戰志頓弱。

空虛己快要把他吞噬。

如果王虛空手上有刀,那憑著他的刀意,或許尚可一戰。

但刀不在身邊。

一種接近殘忍的空虛正侵襲著他,他幾乎聽得到自己心中有爆炸的聲音。

對手卻只是一個人。

一個眉目如畫的年輕人。

他個子並不高大,溫文、溫和、溫馨、溫良得接近溫柔。

不過,當他動起來的時候,這些全變成了虛空。

一個大不慈悲的空虛!

他就是“大不慈悲”。

當今天子禦前的第一號高手!

丁三通和王虛空都疲於應付之際,那原來領他們入室的牌頭,忽然拔出腰刀,向架上的冰三家斫去。刀身上刻有三個星。

王虛空大吼一聲,一記大噴嚏隨著七記殺著攻了出去,探身飛救冰三家!

(他跟葉紅是朋友,也是敵手。)

(他不能眼巴巴讓葉紅的紅粉知已砍死在自己身前!)

他雙子一拍,夾住了那一刀。

忽然間,他只覺雙手一麻。

同時間,刀上鏤刻的三顆星,突然離刀飛至!

(完了!)

(這刀塗了極厲害的麻藥:“醉生夢死”!〕(刀上刻著的星子會變成意想不到的暗器,在江糊上,確有這一柄刀:“飛星傳恨刀”!)

(擁有這一柄“飛星傳恨刀”和配制“醉生夢死粉”方的人,江湖上也只有一個!)

(江南,霹靂堂,雷家堡,雷誓舞!)

(江南霹靂堂分成“毒”與“火器”二宗,雷誓舞就是“毒宗”高手!)

(連雷誓舞都來了,事情已十分明顯:他當然不是來這監獄裏當一名牌頭的!)

(這牢裏已滿布天羅地網,只等人來上鉤!)

(而他和丁三通就是兩個先行上鉤的人!)

在手心一麻、同時給飛星和“大不慈悲”擊中的王虛空,在倒下的刹那之間想起這些……

他一倒,“大不慈悲”就用手掐住他短小肥壯的脖子,像拎一只肥貓要把它摔死一般,揚聲道:“丁三通,你再不停手,我就殺了他。”

王虛空大吼:“別投降,快殺出去通知他們,這裏”

“大不慈悲”已隨手封了他的穴道。

丁三通長嘆一聲:他還能有什麽選擇?

白大帝運指如風,也立即封了他的穴道。

“五四行動”至此而止。

王虛空、丁三通並沒有救出龔俠懷,反而成了階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