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近水樓台先流血
可是這邊廂的王虛空和丁三通二人,卻也完全有異於平時的高談闊論,而是靜悄悄的躲在一個幽黯的角落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他們已經出動了。”
“你錯了,他們快要出動,但還沒出動,他們是端午那天才出動,因為龔俠懷在端午那天才送去受審。”
一聽他們的語氣,一個語句諸多倒錯,一個老愛指人“錯了”,就知道準是這一對活寶了。
“不管對錯,最重要的是,現在,我們該做些什麽?”
“什麽時候是端午?”
“三天後。”
“所以你又錯了,我們現在什麽也不做,等兩天再說。”
“兩天後……”
“……的晚上”
“我們偷進大牢裏去……”
“把龔俠懷救出來!”
“那麽,”王虛空興奮的連鼻頭上都聚積了細小的汗珠,“龔俠懷就是我們兩個一手救的了!”
“你再次弄錯了。”丁三通又糾正他,“既然是兩個人,那就是四手救的,不止一手。”
“說不定我們都只用一只手呢?”王虛空不服氣。
“那還是兩手啊,”丁三通仍是辯到底,“你又錯了一次!”
王虛空反正心情好,不想爭辯下去了:“好,你對你對,反正,龔俠懷就是我們救的,嘻嘻,這幹家夥還打算端午去救人呢!但我們近水樓台,先聽著了,早一晚行動,先把人給救出來……好笑啊他們的臉色,那時!”
“咱們說什麽也得在平江府威風一次!”丁三通躊躇滿志的說,“況且,你跟葉紅的打賭,也贏定了。”
“現在,咱們只等……”
這樣說著的時候,仿佛,只要他們出動,就勝定了,龔俠懷就一定給他們救出來的了。
在這間青黑色的怪屋裏,除了住著一批怪人之外,還有許多怪東西、怪事物。
不遠處有一棵樹,老樹盤根,但只有一片葉子,紅色,堅持不落,他們都戲稱之為“葉紅樹”。
還養了一只狗,打呵欠跟人的聲音完全一樣。它還會打噴嚏,聲音跟王虛空打噴嚏時完全一樣。
有次,它在黑暗處打噴嚏,連丁三通也以為是王虛空,還遞給它一條手帕用來揩鼻涕。
有只母雞,卻發出公雞的聲音。每天下午申時,它都會大啼特啼,使午寐的漢子全不能再睡。啼到未了,它還會“格格”的一聲,就像扭斷了脖子一般。
那些習慣午寐以便晚上徹宵狂歡(或“飛檐走壁、上屋下瓦”)的好漢們,便忍不住怨怒的去追打它,有的還用暗器射它,但卻給它乖巧地躲了過去。
還有臭烏龜,竟會叫一個“通”字。人人都笑說他是丁三通上輩子的媳婦兒。
在這怪屋裏,遇上好天氣時,可以從西窗看到夕陽,像一枚燒紅的炭,又像一粒又油又旺的鹵蛋黃,一沉,就天昏地暗,幾乎還可以聽到“滋”的一聲,熄了。早上,太陽像一滴紅色的血,一竄,就竄了上來,靜靜的以月亮的身份待了半晌,接著突然光華四射、光芒萬丈起來,幾乎要發出“嘩”的一聲,硬迫公牛起來,強逼著花開,硬使烏龜忙著覓食叫鳴,硬要人開始給他們本來不醒來就不必過的一天……當然也硬生生把那些還在宿醉中的好漢們喚起。
只有這一天不是。
這一天是他們自己醒的。
第一次,他們的醒與太陽無關。
但和龔俠懷有關。今天他們要做大事。
因為今天是端午。
他們等這一天,已等了好久好久。
然後他們就發現了一件事:
王虛空和丁三通這對活寶不見了。
敢情他們是昨晚半夜溜走的。
他們溜到什麽地方去了?
為什麽到現在還不回來?
“膽小鬼!臨陣退縮,開溜大吉?!”
“不對,他們看來不是這種人。”
“難道……”
“他們去劫獄不成?!”
“只怕是了。昨天,我還聽到那個小胖子在夢中忽然咕嚕一句什麽:‘近水樓台先得手’!”
“先得手?得個鬼?得手了還下回來麽?!先流血才真!”
“對……要是得手,他們就會先把龔俠懷送回來的,這樣的大好機會,他們還不耀武揚威一番麽!現在他們還沒有回來,恐怕唉,他們要是在,倒是強助!”
“他們瘋瘋癲癲的,在一起只有累事!依我說,他們不在更省事!”
“他們要是失手只怕就兇多吉少了。”
“他們出事,都是不聽號令,咎由自取之故……我怕的倒是:他們會不會供出我們的行動,破壞了我們的計劃?!”
“不會吧?我看他們也算是武林漢子,不至於出賣大家吧?”
“這話很難說。我看他們成天嬉皮笑臉的,不是好東西!”
“不管怎麽說,今天的行動都絕不會變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