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下的不是雨,而是刀子

箭,瞄準了葉紅。

葉紅手上的劍,也認準了敵人。

(無論如何,箭都會比劍更快!)

(只要他能接下一箭,在對手再搭上另一箭之前,他就一定能用手上的劍把對手逼得不及再搭第二箭。)

(可是,如何才能避得了這一箭!)

(沒有辦法。)

(只有兇險。)

(反正都是行險,唯有險中取勝。)

葉紅長嘯一聲,竟然率先發箭!

他手上沒有弓。

再沒有箭。

(如何“發箭”?)

他以劍代箭。

以掌拍擊劍鍔,劍化作一道青影,直取那人!

那人大喝一聲,一箭射出!

劍箭半空相擊!

箭飛去,在那“雙面人”胸際炸起一道血雨。

箭碎。

化作碎雨。

碎雨如刀。

葉紅胸臆一陣刺痛:

那人又要拔箭。

葉紅已搶進,揮拳。

那人拉了便射。

(他手上沒有箭。)

(他射的是捏在他手上的勁氣。)

(只有無形的勁,不需有形的箭。)

(這“勁箭”比真的箭還可怕!)

“勁箭”過去,雨成鋒刃,盡射向葉紅!

這哪裏是下雨?!

而是下刀子!

葉紅大叫一聲,躍下了橋墩。

橋下是流水。

箭雨擊空。

葉紅再現時,手上已有劍,還有盾。

綠色的劍。

紅色的劍鋒。

那人已搭好了箭。

一弓三箭。

他卻沒料葉紅手上怎麽會有劍?

那把劍,不是已脫手飛去了嗎?

(葉紅手上的是什麽劍?)

葉紅手上不是劍和盾。

而是花和葉。

他落到湖裏,拔起株蓮花,以蓮梗為劍,以荷葉為盾,以蓮子為暗器。

他蓮子發出的同時,對手也三箭齊發!

那三箭開始還是有形的,但射到一半,形消聲存,只化成三道銳勁,在這嘩然的雨裏,只能聽聲而無法辨影。

沒有形體的箭!

在半空裏忽然消失了的箭!

這時候,葉紅和那“雙面人”都負了傷。

他們都知道自己受了傷。

同時也知道對方受了傷。

可是,他們的目的仍是:

殺了對方!

嚴笑花終於趕到。

她在轎裏,遽受李三天出劍暗算,已負了傷;待她定過神來,振劍迎戰之時,她身邊(陸倔武派來服侍她)的人,已全死於李三天劍下。

她力戰李三天如果全力用戰,她自信還收拾得了李三天。

可是她無法全力以赴。

因為她知道,大敵仍伏在後頭。

這種“腹背受敵”的情形下,只怕自己再也支持不了多久,就要跟這些在雨裏屍首一樣的下場了。

就在這時,她感覺到那雨裏的埋伏殺力大減。

而且在雨中,隱約有格鬥聲傳來:主要還是箭矢破空卷雨的急嘯。

一定是有人纏住了那殺手!

嚴笑花戰志大盛。

劍氣也大盛。

到後來,他的劍就是雨,雨就是她的劍。

李三天不僅要跟她的劍作戰,還要跟這一場披天蓋地的雨作戰。

不過,嚴笑花負傷在先。

而且,她只剩下了九只手指。

傷痛未愈,劍法就無法全面施展。

她一時還奪不下李三天。

就在這時候,大雨裏,迤邐行過了一個人。

和一口棺材。

這是一個漢子,背後拖著一口巨大的棺材,在泥濘雨中行過。

就算在如許激戰之中,嚴笑花也能深刻地感覺到:在雨裏,那漢子眉毛極濃,臉色極白,令人有一種極其“冷艷”的感覺。

他披著風氈,內裏倒卷著一浪腥紅。腰間有一把又粗又鈍又短的刀,像是廢鐵隨便打鑄的,不值三文錢。

他用三根粗繩,拖著一口棺材。

棺材磨在泥濘地上,吱吱地響,像裏面裝個七八條活屍。

他經過的時候,稍微停了一停。

他對那口蓋子並沒有釘死的棺材說:“是嚴笑花……有人要殺她。”

“她?”棺材裏一個微弱的聲音有氣無力的應道:“她也對不起龍頭……”

可是,李三天一見那蒼白、眉濃、美艷的男子,立即連攻三道殺著,待來嚴笑花應付過的時候,他已逃之夭夭,狼狽的匆迫得連劍鞘也留在泥地上忘了去拾。

而那漢子聽了棺村裏的人那一句話。也不再理會戰局,繼續往長街的盡處迤邐行去。

“你們”,嚴笑花想叫住他們問個清楚,但她又聽見在二嫂亭那兒傳來勁雨破空急嘯的銳響。

(救她的人仍跟那埋伏的人苦戰!)

(她急著趕去救援那個援救她的人!)

於是她不再理會那個蒼白而美艷的男子。

還有那一口棺材!

她趕去“二嫂亭”。

只要越過羊棚瓦子樓,就是“二嫂亭”。

雨勢較小。

但嚴笑花沖勢極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