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滴滴滴滴……

今天的雨特別大。先是像一個爆炸,雨變成了碎片,劇烈地不住的打落下來。後來成了雪泥一樣的綿密,下得漫天漫地都是江湖。

是這樣一場夏日的雨。

葉紅在雨中走過。

他想去試試看找不找得到陸虛舟和任困之:只要這兩人也肯輕判龔俠懷,那也許就可以保住龔俠懷一條命了。

只要能活下去總是有辦法可想的,就像只要走下去就總該有路一樣。

可是,葉紅的心神和步伐,卻似是背道而馳。

他心裏想著去東大街,但神志仿佛跟那一抹幽香飄去了,關在那一頂精致的轎輿裏。那一抹冷香……

葉紅想大罵自己,怎麽心神恍惚。他正要運功來溫暖自己已冰寒的指尖時,忽然,他聞到一種氣味。

很正常的氣味。

菜肴的味道。

那大概是鹹魚煎肉餅的味道吧?

這時已近黃昏。

百姓家裏正在炒菜燒飯,正是正常不過的事,就算下雨,也總得要吃飯的呀。

可是葉紅卻跳了起來。

跳起來後還一時忘了放輕身子,所以給泥水濺了一身一衣。

因為炒菜的味道,襲入他的鼻端。

這令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香氣!

他施展輕功,趕向嚴笑花轎輿行去的方向。

(不好)

(那香氣!)

(難怪那香味是那樣熟悉!)

他覺得撐傘阻撓了他的速度,於是收起了傘,挾在腋下,全力飛掠!

(嚴姑娘身邊怎會有這種香味!)

(這是香行的香氣!)

(也就是小李三天身上的味道!)

(那丫鬟……!)

葉紅縱身飛趕。雨像暗器般的射向他的顏臉,又像大浪般裂開,雨水點點滴滴,串成一條條透明的鞭子,抽打在他臉上,他忘了那是雨,只覺得是催趕他再快一些的巴掌。他索性連雨傘都丟棄了。

(那殺氣竟不在附近了,難怪自己會那麽輕松,那麽多冥想!)

(嚴姑娘你要當心……)

(莫非那殺氣已釘上了嚴姑娘?!)

(嚴笑花你不能死)

(我們還要救龔俠懷!)

葉紅急馳。他聽到馬鳴狗吠鈴響人喧炒菜聲驢子過橋的聲音孩童在雨裏嬉戲的聲音有人辦喪事打醮的聲音一支落單了的鳥啁啾之聲還有的就是雨像浪沖上了山般洪水洶湧的聲音:

……直至他聽到嘩啦唏哩嘩啦的雨聲裏還有打鬥叱喝的聲音!

他驟停下來

這時,他離開廝鬥的地方約莫還有十丈。

他眼力不好。

雨勢又很大。

但他還是可以分辨得出來:

嚴笑花已受了傷。

轎子翻倒。

地上死了幾個人,都是仆役、家丁和丫鬟。

跟嚴笑花交手的,也是那個身著丫鬟衫服的人。

那人手上拿著一口劍。

那口劍在雨裏,就像一串長雨一樣。

但雨沒有那麽毒。

雨也沒那麽狠。

劍光比雨更快,而且密。

那一劍劍、一刺刺、一招招,總是往嚴笑花身上要害招呼。

嚴笑花在雨裏卻似一朵花。

劍花。

劍花一朵朵綻繡出了雨花。

她的“花落無聲,雨止無形”的“雨花神劍”在雨裏施展,更像一位雨中的仙子,每一招看似柔弱無力的劍招,都克制住對手所下的殺手。

可是她似有所畏懼。

她怕的仿佛不是眼前的殺手。

而是怕這一場雨。

這一場彌天漫地的雨。

葉紅那重“熟稔的感覺”又陡然而生了。

這回不是香氣。

而是殺氣。

在層層密雨裏,竟彌漫著一種比雨霧還濃烈的殺氣!

嚴笑花的對手是個身著丫鬟服飾的人。

這人當然不是丫鬟。

甚至也不是女子。

只是一個十分脂粉氣的男子。

他的身法輕靈、奇巧、利落,在風裏雨裏無依無靠,輕盈輕巧,就像是一張薄命的葉子。

他手上的劍,也薄如片葉。

這薄如片葉的劍,卻足以令任何高手命薄。

這把劍,在風雨裏,卻似見風即長,遇雨即速,比雨點更密集的把嚴笑花罩在劍芒裏。

嚴笑花的劍法並不算太快。

攻勢不算淩歷。

守勢亦不算綿密。

可是就能把對手的劍粘住了。

就像用線把蜻蜓的四張薄翅縫起來了一般,蜻蜓就飛不起了現在小李三天手上那一口倏伸倏縮、忽長忽短的劍,就是遇上這種情形。

不過,嚴笑花的神情,卻是絲毫不敢大意。

她的神情教人覺得:她是落盡下風,而不是如戰局所見般的已穩占上風!

(為什麽?)

(難道還有敵人?)

(敵人在哪裏?)

就在這時,嗖地一聲,綿密的雨叢中飛來一物,像集中了所有的雨,聯成一道沛莫能禦、無堅不但的銳勁,飛射嚴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