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河山終古是天涯

第一回 也許是因為雨雪……

已是谷雨。清明已過。

雨紛紛。

欲斷魂。

看雨的葉紅,想的卻是雪。

那一場濺血的雪!

那次,自十字街劍傷小李三天後,他即聯合飲冰上人、蘇慕橋、朱古泥、嚴寒、泥塗和尚等人,上“臨風快意樓”,共商營救龔俠懷的大計。

他們在“臨風快意樓”的老板和夥計口中得到印證:

那個“大雪”的日子裏,他們的確曾臨高望見:在東樂裏的高墻下,”新四大名捕”的確對龔俠懷用了私刑,抽筋斷脈。

他們都不敢再看下去,也不敢對人說,不但怕惹上是非,更怕惹上官非。

因為葉紅、朱古泥、蘇慕橋、嚴寒這些人都是官面、道上的一方之雄,當他們執意細問的時候,臨鳳快意樓的黑掌櫃才不能不說,不敢不說。

他是看見了。

那天一個忠烈漢子的血,染了純潔的雪地,根快的又給風雪洗凈。

另外一個叫莫哥兒的,還道出了一件事。

黑掌櫃的本來就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莫哥兒一向很崇仰“詭麗八尺門”的龔俠懷,也受過他的周濟,所以忍不住要說。

這神情給葉紅和嚴寒都同時看出來了。

嚴寒一把揪住他,一個字一個字吐得像雪一樣的冷:“你有什麽話,盡管說,但千萬不要亂說。說的好,有賞;胡說,哼。”

莫哥兒登時稀哩嘩啦又抖抖顫顫的把什麽話兒都說了。

他是“臨風快意樓”裏夥計中的“老大”,手底也有點功夫,能幹勤快,而且很警覺乖巧。

那夭他發現有一個可疑的人。

一個黑衣人。

這人不知何時上了樓來,就在下雪天的欄杆那邊,吹著淒怨的笛子。

那笛子到此際莫哥兒還仿佛聽得見,淒怨得就像一縷遊魂唱哀嘆千百個無主孤魂的故事。

那人始終沒轉過身來。

待“談”、“何”、“容”、“易”四人把龔俠懷押走遠後,那人也就“倏地不見了”,像一個白天出現的鬼魂一樣。

飲冰上人聽後,只問:“你可記得那人身上有什麽特征?”

莫哥兒和黑掌櫃都異口同聲的說:那人沒轉身,所以看不見樣子。

不過有兩點,不僅黑掌櫃記得,莫哥兒覺得,連當天在樓上的夥計客人也忘不了的:

一是那笛聲淒怨得教人心頭發寒。

二是那人背著把弓。

一張火紅色的小弓。

“如果那天談何容易四人制不住龔俠懷,這樓上的人是不是就彎弓搭箭,當場射殺他呢?”

“如果這人真的是來監視龔俠懷是否束手就擒的,那麽說,官面上的人早已跟武林中的人聯合,早已要對龔俠懷下毒手了。”

“如果這吹笛攜弓的人就是發暗箭射殺宋再玉和哈廣情的兇手,那麽,不管誰要插手這件事,都有可能遭受殺身之禍,因為兇手意在不讓龔俠懷有出獄的機會,自然不許人去救他。”

“如果能找出這個笛子吹得好、箭射得好的人,也許就可以找到害龔俠懷和殺哈公及宋老弟的兇手了。”

“如果談說說、何九烈、容敵親、易關西這四人真的對龔大俠下了這種毒手,至少他們一定很不願意讓龔俠懷給放出來……他們一定怕對方尋仇的。”

“如果能證實這案子未經偵鞫便先私動酷刑,咱們就憑這點呈稟上去,同時張揚出去,上頭也不能不加理會吧!這樣一來,他們至少不敢明目張膽,繼續在牢裏施嚴刑以對龔俠懷;而且為平眾怒,公審犯人時也不敢太過偏袒。只要他們還持正講理,龔俠懷的案子就不會判得太重的;只要不必問斬,多可求情充軍邊疆,那麽,龔俠懷便有救了。”

這“六個如果”便是葉紅與泥塗和尚、嚴寒、朱古泥、飲冰上人及蘇慕橋共商出來的推論。

因為不是定論,所以都只得在意見前加上了“如果”。

“如果”你是荊棘,我便是開路的刀斧。

“如果”你是那峰上的霜,我便是那山裏的融巖。

“如果”你是樹林,我便是森林之火。

“如果”你是善意的,我便要給你抹去惡意的化妝。

“如果”你是害龔俠懷的人,我更要把他救出來。

“如果”你是有情的……那又何必裝出一副無義的樣子呢?

這些“如果”,葉紅在想起嚴笑花這女子的時候都或浮沉的冒了上來。

他時常都想起她,記得她,連冰三家說“聽說她很美?”、“你怕她太美?”時的神情也記得。她那時就把纖纖的指尖擱在輿簾旁。指甲上的白色半月狀很好看。

葉紅聽到龔俠懷的決審延期,不能在清明定審的時候,感到無由的怒憤與失望。

這消息他倒是聽石暮題說的。

要是哈廣情還在,憑他耳目眾多,一定能更先一步通知他可惜哈公已經不在人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