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不成功?毋成仁!(第2/3頁)

但沒有一人過得去。

他的長刀已沾了血。

三人倒下,四人急退,另外四人不敢再走半步。

大家開始作弧形的向他圍擾,用刀尖或槍尖和用看鬼一樣的眼神來看他。

他笑了。

他又仰天打了一個哈嗽。

一個連蚊子也驚不走的小噴嚏。

他把刀住長空一拋。

刀在冷月下浮沉間閃了幾道寒芒。

眾人不知他要千什麽,紛紛後退。

“噗”,刀落下來,插在土中。刀柄仍兀自顫動,像有個靈魂藏在刀裏,隨時要破柄向月魄飛去一般。

“好,”王虛空悠悠忽忽地道:“他們兩人在決鬥,誰也不可以去打擾。因為我不準。”他以一種肥胖的精明說,“咱們就以刀為界,誰越一步,我就殺誰。你們可別無情怪我那時候!”說完了這句活,他就像是下達了一道命令,神情似已無後顧之憂。

未了一句,幾乎誰也聽不懂。

可是就算聽懂了,大家也下會去聽他的話。

他們就是要去救陸爺和抓這兩個一高一矮的刺客,要不然,他們帶刀掄槍的出來幹什麽?

他們明知這胖子刀法鬼神不測。

他們也怕死。

不過他們卻不甚害怕。

因為人多。

人多就是力量。

人多就有膽。

人多不怕。

他們忘了:死亡是向來不怕人多的。

丁三通雙手舉起斧頭,只覺得這面斧有著前所未有的重量,只比他內臟輕。他只覺得五臟都移了位。

譬如肝,大概移到肺那兒去了吧。例如肺,大概到肛門上面了。又如脾,大概跟胰交換了位置。心呢?心不知到什麽地方去了。

丁三通甚至覺得自己連五官都走了樣。

血已遮住了他大半的視線。耳朵聽得最清楚的是自己的喘息聲和心跳聲。他居然嗅得到自己眼眉的味道,就像是煎藥汁一般的苦,而他唾液的味道是連腥帶甜還夾著點酸和澀。他知道那是他自己五臟六腑的滋味。

陸倔武又到了屋瓦上。

他扶著一角飛檐,姿態直欲振衣飛去。

他的姿勢好看,他的人並不好過。

他自知喘息已急促得可以噴殺一只犰狳,他的左手手背已受了跟把手放到火紅炭爐裏烤一樣的傷,那只是闊斧掠過表皮時的擦傷,這和他脅下給斧芒絞傷加起來,都不及在頸筋的重創,那使得他幾乎不敢承認這顆頭顱仍是他的。

然而他和丁三通交手不過五回合。

他唯一的安慰是:他知道丁三通也不好過。

而且恐怕還比自己難過多了。

他自信可以險勝丁三通。

但他知道他的手下只怕過不了王虛空那一關。

如果王虛空也上陣來……人生有幾個勝完可以再勝?

王虛空笑了。

一面笑一面咯血。

地上倒了二十七人。

他沒有殺他們。

為什麽要殺他們?今天要殺的,又不是他們!

就是他們,也驚動不了他“大刀王虛空”夤夜來殺。

他要殺的是陸倔武。

不過,看情形,丁師弟殺不了陸倔武。

他也自知受傷不輕。

這些陸倔武親自調教的家夥,都不是泛泛之輩。

他們沖殺了七次。

王虛空也攔下了七次。

他們倒了二十七個人,一時不敢再沖上前來,但仍不肯退去。

他們對陸倔武忠心耿耿。

王虛空只受傷了一次。

沒有人傷得了他。

是他為了要強振余力、獨自以一人之力攔住一百三十八個人的去路,而震傷了自己。

傷得就像在井底裏給人砸了一塊三十六斤重的石頭那麽“輕”。

除了咯一點血,王虛空決不能表現出自己已受了傷。

他假裝還用舌舐血,一副美味無窮的樣子:好像他是為了要嘗一嘗自己的鮮血,所以才咯那麽一點血出來試試看。

他得撐住。

(顯然不一定撐得住。)

要像一個好漢一般地撐下去。

(我,王虛空,是個好漢!)

在這時候,他就聽見二師弟丁三通在叫他“老大,你來”

(我去,豈不是兩個打一個?)

(不行!我鼻涕王,是好漢,一向都是好漢!)

他也勉力回應:“你怎麽了?還不快點結束他?”

丁三通竭力吼道:“我已經快結束他了,你來補上一刀吧。”

王虛空用刀撐著身子:“既然他快死了,你就讓他死吧,我這兒很忙呢!”

丁三通只得再硬著頭皮叫:“我憋著尿,不能動,一動就得撒了,你過來殺他吧!”

(我是好漢!我去不去?)

(如果去,反正陸家莊人多勢眾,我們以兩人敵一百三十八人整,傳出去仍是好漢,丟不了臉!)

(如果不去,擡出去的是兩具死屍,另外一把刀一柄斧頭!)

“好!”

王虛空一彈而起,半空裏三個虎縱六個鹿跳,再一個怪蟒翻身,就到了陸倔武頭頂,一刀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