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重計(第5/12頁)

馮延巳喉中輕輕嗯咳了下,然後提高聲音說道:“這事情說起來就有些復雜了,當初內廷參務顧子敬在瀖州評測提稅事宜後回歸金陵,瀖州刺史嚴士芳和瀖州都督防禦使萬雪鶴讓其順便帶了些貢物禮品回來,此畫便在其中。當然,這過程中首先可以排除顧子敬的嫌疑,因為他如果存有異心,便不會費盡心機、歷經危險將畫中秘密和所擒刺客送回金陵。所以疑點落在嚴士芳和萬雪鶴身上,但後經詳細了解後得知,此畫是萬雪鶴從民間商家購得。所以嚴士芳被排除嫌疑,疑點全落在了萬雪鶴身上。為此我曾派吏部專員使密審萬雪鶴,萬雪鶴說他一介武夫,並不識得畫的好壞,更不知其中還有什麽詭異邪術,只知是前朝名家所畫,便委托顧子敬帶入京裏。”

“只憑如此一說,並不能解脫萬雪鶴的嫌疑。”李璟插入一句。

“不然,因為隨後我們所查發現萬雪鶴購得此畫並非是讓顧子敬將此貢奉給皇上,而是當做禮品送給齊王的。因為他聽說齊王喜愛古人字畫,想日後得到齊王信賴和照應,所以用此‘神龍綿九嶺’來溝通關系。”馮延巳說到此處其實已經將最有疑點的萬雪鶴也洗脫幹凈了。齊王李景遂是被李璟指定了繼承王儲的,他也就是日後的皇上,所以現在一些官員給他送厚禮溝通關系,那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可送給齊王的禮品怎麽進貢到朕的書房中來了?”李璟沒有被搞亂思維,他依舊是緊盯住來源。

“這個情況萬雪鶴說不清楚,不過不能怪他,畫交給顧子敬後他便再不知道何去何從了。下一步的情況應該顧子敬最清楚,但他還未從南平歸來,無人詢問。而且即便是顧子敬回來了,有些別人暗地裏做的事情他也不一定能說得清楚。至於齊王那邊,我們又不便查問,所以下官覺得還是從刺客身上下手。即便問不出真相,也能找到些蛛絲馬跡,然後再將一些已經査到的情況聯系上,總可以推斷出些真相來。”馮延巳說的是實情,但也說得很狡猾。後面的話他已經很明顯是在推卸責任,話頭從齊王李景遂那邊繞過,只以一句不便問就推得幹凈。其實這是關於刺殺皇上的大事件,皇親國戚、王子王孫沒有誰是不便問的。馮延巳其實是怕得罪了李景遂以後日子難過。

“照此看來,馮大人前前後後只是查詢了萬雪鶴一人了?難怪你負責的這第一個環節就此卡住深究不下去。”韓熙載毫不客氣地質問馮延巳一句,話裏帶著些嘲諷。而馮延巳也知道自己這事辦得比較欠缺,所以只當沒聽見韓熙載說什麽,根本不搭話茬兒。

元宗李璟是個厚道之人,他知道要是順著韓熙載的問話追究下去,馮延巳必然難堪窘迫。於是轉而去問韓熙載:“韓大人,你負責的那一部分又是因何追究不下去的,其中阻礙又是在何處?”

“第二個環節是從畫作發生變化之處查起的。這方面要比馮大人所查的範圍復雜得多,也細致得多。雖然‘神龍綿九嶺’原來就是個害人的物件,但按顧閎中所說,他兩次見到的畫兒並不相同。其中差異應該是增加了龍落甲和瓊水的手法,將損害物完全變成了一個刺殺器。從整體現象上看,畫在進到皇上書房前由畫院修補過,這是一個可以讓畫作發生改變的過程,所以査辨的剖開口首先應該是在畫院。但還沒有等我們開始從畫院處查起,畫院裏修補過此畫的蕭忠博就突然失蹤了。這情況似乎是能說明問題,但細想又十分蹊蹺,存在著極大疑問。”

“這其實已經很明顯了,蕭忠博的逃走正說明了他做賊心虛,所以才畏罪潛逃。韓大人這極大的疑問不知從何而來。”說實話,馮延巳是真的不懂,官場弄權他是有一套的,但分析查辨案情真相他真的是門外漢。

“試想,此畫是由宮中收貢處拿至畫院的,所以畫中刺殺手段到底是在畫院修補過程中加入的還是由收貢處加入的無從可知,當然也有可能貢入之前就已加入。而根據見過此畫修補之前和之後的顧閎中所述,此畫很可能是在修補過程中被動了手腳。但是修補之後的存放、進宮這些過程中都是可以做些手法伎倆的。而且顧閎中雖見過此畫修補前後的差異,卻是沒親眼見到蕭忠博如何修補,也不能確定蕭忠博做過手腳。另外,顧閎中見到修補之後的畫作是在公公取畫入宮的時候。從修補畫作至臨時存放再到取畫入宮,這足有近一個月的時間,這段時間裏什麽樣的事情都可能發生。所以不管是不是蕭忠博所為,他都沒有必要逃走。別說現在那幅畫兒已經被人搶走,就算沒搶走也沒有實據將罪責落在他的頭上。所以蕭忠博的失蹤是很奇怪的。”韓熙載思慮周密,分析得步步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