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玄妙叠出(第5/9頁)

“怎麽了,國師不能自圓亂墜天花之說了,還是信口而言藥中帶命邪論已然詞窮?其實狡辯越多漏洞也越多,你口口聲聲稱這丹藥為煉丹,還說煉丹的目的是要在藥中注入活性生命。你難道是欺我生於僻國夷地,未見過中土之地如何煉丹?”

“哪敢哪敢?阮姑博學多識,對我們這些微末之技如何能不知。”申道人敷衍兩句,腳下卻是徘徊著又想走。

“那我倒想再問一句,高溫爐火不斷地煉制幾日乃至幾十日,那丹藥之中還能有何種活性生命存在?”

申道人不說話,臉上全是糾結不安之色。他根本沒有想到一番藥理論道,最後竟然會被阮薏苡逼問到這個問題上。這個問題不能回答,因為這是道家丹法的最大機密,是近些年結合多個道家高人所悟剛剛得出的絕妙玄機。

“國師很是為難了,是因為有些東西不能說,說了害皇上之心便昭然若揭。這樣看來就只好由我自己慢慢判斷真相了。”阮薏苡依舊認為申道人心懷叵測。

申道人則松了口氣,他覺得阮薏苡這下應該會放自己走了,然後拿著丹藥回她的藥廬慢慢研究。而自己只要能先蒙混過眼前,之後可以再想其他種種說法來應對責難、含糊推諉。

但是申道人很快發現自己錯了,阮薏苡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與申道人的藥理論道還不曾有個結果,她是絕不會就此罷休的。

覺細微

阮薏苡所謂的慢慢判斷指的是自己的動作,與時間概念完全沒有關系。此時的她依舊站立原地未動,只是慢慢地擡起右手,再慢慢地落下。很小心地用小指上最長、最尖細的指甲從切開的丹藥中挑出一藥料,將其黏附在自己的耳垂上。

阮薏苡的舉動就連申道人也無法理解。剛才阮薏苡先後采用了聽、看、聞、品四種方法鑒定丹藥配料,可以說已經將辨藥技藝發揮到了極致。而現在她又很不可思議地將藥料黏在耳垂上,這難道是要再次以更細微的聽覺來判別丹藥中未曾暴露的細節嗎?

藥料黏上耳垂後,阮薏苡的動作沒有就此停止。她先慢慢地將右手食指在口中蘸了少許唾液,然後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捏住耳垂。那只蘸了唾液的食指指肚則按住黏在耳垂上的藥料,然後很輕微、很柔和地慢慢旋轉撚動指頭。此時的阮薏苡似乎完全忘記周圍的一切,只是微眯著眼睛,很像是在仔細聆聽著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申道人依舊看不出阮蕙苡這樣做的目的,但他卻覺得阮薏苡通過這種方式肯定得不到她想要的結論。就像剛才搖藥壺辨別丹藥種類一樣,聽辨只能對大體的質地形態進行判斷,從而推導出一些其他的信息。阮薏苡在耳垂處用指頭研磨藥料,如果聽覺足夠靈敏的話,的確可以辨別一些質地較粗的藥料成分,但一些質地細膩或原本就以液態混入的藥料卻是無法辨出的。而自己隱瞞不說的那部分成分質地應該比液態的更加細微難覺,所以以聽辨的方法根本無法査出。

“除非……除非她不是在聽!”想到這裏申道人心中一陣狂跳。“如果不是聽,那就是傳說中的那種技法,難道這阮薏苡是會那種技法的?”申道人發出這種疑問其實代表他已經發現自己再次判斷錯誤,因為阮薏苡正是以一種只有傳說中才有的辨藥技法在進行辨藥。

的確,阮薏苡不是在聽藥,聽藥是最初級的階段。而她現在用的是最高等級的辨藥技法:觸藥,是以自身的觸覺來辨別丹藥中的藥料成分。

一般人都以為直接品嘗辨藥是除了實驗器具加輔料外辨別藥料最直接、最可靠的方法。其實不對,人的味覺其實非常局限。味蕾分布在四個區域,舌尖品甜,舌根品苦,舌的兩側前面部分品鹹,後面的部分品酸。所以一種藥料入口要經過四區的鑒別,這本身就會出現味覺上的沖突和懷疑。而如果是含有多種藥料的成藥入口,則更加容易混淆。

但是觸覺則不一樣,小塊範圍內的肌膚觸覺幾乎完全一致。這樣將丹藥揉撚在上面後,可以根據不同藥料對皮膚不同的刺激進行準確辨別。而且辨別的過程中還可以相互間進行比對,更加有利於最終結果的準確性。阮薏苡選擇將藥料放在耳垂上揉撚,是因為這部位的毛細血管最豐富,感覺也更靈敏。

清康熙年間工部編撰的《天工神授公列》中就收錄了一個“蒙目配百方”的奇人。此人無名,民間喚其“藥老子”,他就能完全不靠眼睛只憑手感辨出藥鋪中的所有常用藥料,並且能以黑布蒙住眼睛,配出一百個方子的藥料來而絕不會有一味出錯。

“藥蟲!你用的是藥蟲!”阮薏苡突然睜開微眯的眼睛發出一聲大喝。

“不對!不是藥蟲!”申道人的腦袋裏嗡的一聲,腳下一軟差點沒跪在地上。當他覺得阮薏苡是在以觸覺辨藥時,已經很是擔心會出現這樣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