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院子裏的月光流銀淌玉,美麗極了。院子裏的空氣卻尷尬,吊詭極了。誰也不說話,或者,誰也不知道這件事應該如何收場。

白玉堂先是看看一身破衣爛裳的徐慶,徐慶大概是渴極了,一味地低頭喝茶。

白玉堂再看著埋頭不語的徐歡,嘿嘿笑了。他伸手一點,解開了徐歡的啞穴。徐歡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之後便默不作聲了。

白玉堂看著徐歡,他緩緩地說道:“因為這是你們的家事,我白某不便多說些什麽了。你是徐歡,而你把你的弟弟徐慶關押了起來,你又冒名徐慶。你告訴大家這是為什麽?”

徐歡長嘆一聲,他緩緩地擡起頭,看著衣衫不整的徐慶,他聲音澀澀地說:“徐慶呀,你不要怪我,我的確也是無奈。”說罷,他看看眾人,他拱拱手道:“諸位,對不住了,我與你們扯了一個彌天大謊,我的確是徐歡,而不是徐慶。”

徐慶喝過了茶,他擡頭看著徐戲,他的目光很憤怒,或許因為憤怒,他的聲音都顫抖了:“哥呀,你為什麽……”徐慶再說不下去,別過頭去了。

徐歡疑惑地看著白玉堂:“白玉堂,你是如何看破這一切的?”

眾人也都大惑不解地看著白玉堂。

白玉堂微微笑了:“若細說起來,也有許多原由。徐歡詐死,冒充徐慶,原因或許很多,但有一個原因卻至關重要,就是要與柳無眠打這一仗。大家真的相信這一仗嗎?”說到這裏,他看了看眾人,繼續說下去:“其實這一仗,本來就是假戲真唱,換句話說,是演給我們大家看的。”白玉堂不覺仰起頭,沉沉的目光望了望天上。

天上有什麽?天上是慘白的月亮,幾朵雲彩悠悠地行走,逃到月亮後面去了。它們似乎也被這突發的事變嚇壞了。

白玉堂收回了有些哀傷的目光:“徐歡與柳無眠本來就是肝膽相照的朋友,只是青龍會卻要調唆兩家打仗。青龍會的目的是什麽?就是要柳家莊與徐家莊兩敗俱傷,然後獨霸陷空島。為什麽?因為他們想在陷空島上建立青龍會的大本營。”

眾人愣住,事情怎麽會是這樣的呢?即使青龍會調唆柳家莊徐家莊打仗,徐歡與柳無眠果然言聽計從嗎?

白玉堂繼續說道:“兩個和睦相處的莊子,突然大打出手,這並不是兩位莊主的本意,但他們不得不這樣做,因為不僅是青龍會要他們這麽做,還有一個人要他們這樣做。他們是萬萬惹不起這個人的。關於這個人是誰,我現在還不便說出。於是,徐歡與柳無眠彼此心不宣,他們商量如何將計就計,真戲假唱。而這時徐慶卻成了徐歡的一大障礙,在徐歡看來,野心已經控制了徐慶,徐慶反對真戲假唱,他想借些機會把柳家莊收歸徐家莊。所以,徐歡必須將徐慶囚禁起來,因為徐慶是青龍會的人,而且還是青龍會的分舵主。”說到這裏,白玉堂停住,他掃視著眾人,把目光定格在了徐慶身上。

眾人提緊了心,徐慶竟然是青龍會的分舵主呀。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徐慶,徐慶面無表情。

白玉堂苦笑道:“諸位,徐歡為什麽要給我們下毒呢?因為,他認定我們既然是徐慶的朋友,當然也就是青龍會的人了。他下毒謀害我們,只是為了滅口。”

眾人心頭掠過一層寒意。他們險險就把性命丟在陷空島了。

白玉堂嘆了口氣,對徐歡說:“徐大莊主,你也太魯莽了些呀,豈不知我們並不是青龍會的人啊。你如此行事,如果之後知道了真相,你會後悔莫及的啊。”

徐歡臉上透出一絲惶恐不安的神色。

白玉堂搖頭嘆息:“徐歡敢於囚禁了同胞兄弟,本身就是大義滅親之舉。但是,徐歡並不知道,徐慶也並不是青龍會的人啊。”

什麽?徐慶不是青龍會的人?徐歡呆住了。他看看白玉堂,又看看徐慶。徐慶一臉悲戚之色。

眾人看著白玉堂,白玉堂緩緩說道:“我從涿州城出來時,穆桂英將軍曾告訴我,徐慶本是被涿州城派入青龍會的臥底,他身負重任,因為這關系到一件天大的事情,他只能守口如瓶,防意如城。”

院中一片沉默。誰也不再說話。只有夜風淡淡地吹著。是啊,人們現在剛剛從生死一線上尋回了生命,一種疲憊不堪的感覺籠罩著他們。

徐歡緩緩站起身,走過去,猛然抱住了徐慶,抽泣起來。眾人感覺到徐歡心中一定是感慨萬千,是啊,他竟然不知道徐慶是打入青龍會的內應。他險險害了自己的同胞弟弟啊。徐歡淚如雨下。

徐歡看著白玉堂,他問道:“白義士,你如何識破我不是徐慶的?”

白玉堂道:“其實我也是偶然猜出的,我並不認識徐慶,只是涿州城有人讓我來找他商量一件事情,但是我在徐家酒店裏,見到你這假徐慶時,我講出暗語,‘日出扶桑一丈高,世間萬事細如毛。’你竟渾然不知。我不得不懷疑你的身份了。我另外又想,徐歡徐慶,本是同胞兄弟。如果是徐歡扣押了徐慶,必是不忍加害。我兩次夜半潛到你的宅子,我終於找到了徐慶的關押處,我詳細地問過了他,便證明了我的猜測。我剛剛假意小解的時候,便偷偷放了徐慶,我只是讓他聽到我的口哨聲之後,再現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