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白玉堂已經在柳家莊外的空場上佇立了一會兒。柳無眠突然死去,白玉堂心中大惑不解。換句話說,他感覺柳無眠之死,極不真實。什麽才是真實呢?他的目光四下看著,卻茫茫無物。空場的左右都是深深的叢林。水鏡湖裏的涼風一陣一陣吹上岸來,叢林裏的樹木在風中低低的碎響,還伴有蛐蛐的叫聲。中秋即將到了。

風兒一吹,白玉堂好像感悟了些什麽。是啊,為什麽自己的思緒總是遲鈍無力呢?什麽才是真相呢?他急切思考之際,心底卻再度渾濁了起來,他努力讓自己梳理著那些亂蓬蓬的感覺,努力想找出一個頭緒。這些天接連發生的事情撲朔迷離,都有著五顏六色的怪異。到底是怎麽回事呢?有腳步響,白玉堂擡頭看,盧方幾個沿著村道,踏著月色走出來了。

他剛要上前迎了盧方幾個,忽聽得左邊的叢林中傳出了一陣激烈的打鬥聲。他循著聲音跑進了叢林,竟然是宋全五個人被十幾個黑衣人團團圍住。借著月光,白玉堂卻看得真切,十幾個黑衣人竟然都是拼命的招法,好像準備與宋全五人同歸於盡的樣子。

白玉堂剛要沖過去,他卻突然想起了什麽,他止住步子,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努力思索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盧方四人也走到了叢林處,他們也被叢林中的打鬥聲驚得愣住,他們快步跑進了叢林,便也看到了宋全五個人,正與十幾個黑衣人激烈地打鬥。他們也都要沖過去為宋全助戰。卻被旁觀的白玉堂伸手攔住了。

盧方低聲急道:“白義士,我們怎能見危坐視呢?”

韓彰恨道:“白義士,這些黑衣幫從來都是欺人太甚,韓某倒要領教一下了。”說著,就往前沖,卻又被白玉堂一把扯住了。

白玉堂低聲說道:“你們仔細再看,宋全幾個都是絕頂的高手。這十幾個黑衣人盡管身手不凡,但他們遠遠不是對手呢。我們對這幾個東京客商,真要刮目相看了。”

眾人便遠遠地看著,卻突然被一個奇怪的現象驚呆了。只見那十幾個黑衣人,竟然紛紛倒下了。

白玉堂便扯了一下盧方,他們便跑過去。看著宋全幾個,也都是一臉不解。

徐慶惶惶地問道:“宋先生,你們沒事吧?”

宋全不解地說道:“我們已經是第三次被黑衣人追殺了。誰知道他們竟會自殺身亡呢?而且每次的情況大致相同。”

白玉堂看著倒在地上的刺客,數了數,共有十三個。他沉默了良久,沒有說話。

刺客已經不再說話。死人是永遠不會說話的。

直如宋全所說,這是第三撥前來行刺他們的殺手,竟然每次都是中途倒地身亡。

盧方疑問道:“莫非他們都是一些死士,寧可自盡,而不肯被俘?”

白玉堂卻突然笑了,他搖搖頭:“盧方兄,他們都是被謀殺,而絕非自殺。”

眾人怔住了,怎麽,刺殺宋全幾個的黑衣人,前後都是被謀殺的嗎?那麽,兇手是誰呢?是宋全這五個人嗎?眾人不由得把目光盯住宋全。

白玉堂搖頭道:“殺他們的,絕不會是宋先生幾個。”

眾人看著白玉堂。

白玉堂說:“殺他們的是他們自己。”白玉堂停頓了一下,又說:“其實呢,道理也簡單,兇手行刺之前,都服用了‘化魂散’,然後在指定時間,指定地點,完成指定的任務,之後即刻返回。如果出現差錯,延誤了時間,‘化魂散’便會屆時發作。幕後的主使人對時間做了精確的計算。他不會擔心下屬會出什麽差錯。因為,只要刺客在既定的幾十招之內,還取不下被刺者的性命,或者我們一旦擒獲了刺客,刺客們腹內“化魂散”便會頃刻發作。我們即使抓住兇手,也不會得到活口。

原來如此,眾人驚訝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白玉堂苦笑:“幕後的主使人,真可謂機關算盡了。”

宋全心有余悸地說道:“我們真不知道得罪了什麽人,他們為什麽要這樣拼命追殺我們。”他又問盧方幾個:“你們如何趕來了?”

盧方便說了柳無眠突然暴死的事情。

宋全驚訝了一下,臉上立刻露出了悲涼的表情,他慨然嘆道:“我與柳莊主雖然剛剛交往,可是柳莊主豪情好客的風采,真給我們留下了深刻印象。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呢。”他轉身對四個隨從說道:“我們一會兒去莊上送些禮錢,略略表示一下我們的哀悼之情。”

徐慶誠懇地勸道:“宋先生呀,依我說,你們還是不要在島上亂走了。島上現在殺機重重,步步兇險。而且還有這些隨時出現的殺手不斷追殺你們。柳莊主已經過世,柳家莊這幾天也一定是亂糟糟的了。你們不妨搬到徐家莊去小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