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聶隱娘(第2/4頁)

雲英喉頭哽咽了兩聲,似乎想說什麽。

裴航欣賞地看著她被痛苦扭曲的臉,冷笑道:“你想殺我,我卻不怪你。我們雖為同門,彼此卻從未謀面,事實上,也沒有任何任務值得兩位傳奇聯手。只有這次例外——這一次,我們這次接到的任務,卻是完全一樣的!那就是殺死其他十一人!”他微嘆了一聲:“這是最後的任務,幸存下來的那一個,將得到自由之身。這就是我們無法選擇的命運,你也不必怪我。”

雲英臉色灰白如紙,眼中卻透出仇恨的光芒。

裴航上前幾步,俯身拾起她松松垂下的發髻。她的頭發極粗,極黑,盤在腦後一大團,入手又滑又沉。裴航道:“同門一場,我不妨讓你死得明白。之所以我能這麽快識破你,主要是因為你運氣太差。我們接到任務的同時,還附有一幅小小的藍色卷軸,上邊是隨意抽發的另一位傳奇的絕密档案。而我分到的,恰好是你。”

他從袖中掏出一只不到兩寸高的象牙卷軸,徐徐展開,卷帙經絡交織,透出一種詭異的藍色,他低聲念道:“代號:聶隱娘。年齡:二十三歲。武器:飛血針。特長:易容。”他笑了笑,道:“既然你的特長是易容,想必眼下這張臉,也未必是你的真面目罷?只可惜,你扮的鄉村暗娼實在不得神髓——你掩飾得了容貌,卻掩飾不了你身上的氣味——嗜血之氣。”

裴航輕輕嘆息了一聲,將細長的手指探入她發髻深處,一面搜尋,一面迫使她擡起臉:“告訴我,你分得的那幅名卷呢?在哪裏?”

雲英努力想躲開他的手,卻已力不從心,掙紮中,喉間血沫汩汩而出。

發髻中空無一物,裴航失望地收回了手,又在她身邊翻檢起來,淩亂的床褥邊散落著脫下的衣服,壓著一個竹籃,裏邊盛著上次見到的鍍銀酒杯外,還疊放著幾只紙折的黑驢。

裴航一無所獲,似乎有些不耐煩,拿起其中一只酒杯,輕輕撫摩道:“不肯交出來也罷,我自己也能找到他們……我累了,只想快點結果你,剝下那塊刻有你名字的刺青,向主人交差……”他臉上露出陰寒的笑容,一把拉住雲英的長發,將她的身體連同血鷹爪一起從床板上拔起,另一手將酒杯放在她的咽喉下,接住點滴流淌的鮮血:

“這種刺青只有傳奇的成員才有,由極為特殊的油墨刺成,平日只是一些肉眼難見的針孔,只有在鮮血的浸染下,才能顯出。你這一枚將是我第一份收藏,等集齊十一枚,我就能向主人換回自由之身了。”

雲英的身體抽搐了幾下,就不再動,頭顱無力地垂在胸前,任他擺布。

裴航接了滿滿一杯血,又曖昧地一笑道:“剛剛在床上的時候,我已經在你身上探察過了——每一寸皮膚很光滑,毫無瑕疵,那枚刺青只可能藏在你發根的頭皮上。”他似乎為自己的推論深感得意,將盛滿鮮血的酒杯舉在眼前,做了個幹杯的姿態,正要當頭向雲英澆下。

然而,他感到喉嚨裏邊很渴。突然想起,自己已經有幾個時辰沒有喝過水了。

他看著酒杯中猩紅的液體,嘴角牽動,透出一個詭秘的笑容:“唐傳奇中,裴航曾經向雲英討過一碗水喝,方才在山路上,我也曾討過一回,只可惜小姐的水囊卻空了。如今這杯玉露瓊漿,乃小姐心血凝成,甘美無比,小生卻是卻之不恭了。”說著忍不住大笑起來,一昂頭,就要飲盡。

就在這一刻,十數道冰冷的幽光,無聲無息地穿透帷幕,向裴航飛襲而至。

裴航的笑聲戛然而止,那些幽光來勢極快,都閃著妖艷的色澤,顯然喂有劇毒!房中地勢極為狹窄,避無可避,連他眼前那支銀杯,也被生生洞穿!

裴航猛然將杯子拋開,向後一仰,整個身子就如從腰間折開,那十二枚銀針擦著他的胸前飛了過去。還不待他起身,另外二十四道幽光又已當面襲來!

裴航大喝一聲,半截身子觸地彈起,全身氣息提到極致,催起雙手十二只指爪,輪轉如風,卷起一團青氣,向那些幽光當頭罩下。只聽幾聲輕微的響動,幽光觸上裴航足有寸長的指甲,就宛如被鋼鐵阻斷一般,紛紛落地,還原為一枚枚五寸余長的銀針。

然而,裴航的動作卻瞬間凝滯,他已擊落了二十四枚銀針中的二十三枚,卻還是有一枚最細的銀針,劃破了他的右手小指指尖!

裴航毫不遲疑,狂聲怒喝,一把將小指扭住,用力一折,竟將它生生撕下。

正在這時,另外一批銀針又已追蹤而至。

這次的銀針比剛才那些多了一倍,也快了一倍。

顯然,這才是對方的真正殺著所在。

裴航的怒意卻瞬間冰冷——這是所有傳奇必須具備的素質——越是危險,也就越是冷靜。他突然一腳探出,將雲英的屍體從地上勾起,伸手去取還留在屍體咽喉上的天鷹神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