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陸巡(第3/7頁)

“難道是洪王?”大將中有人道。

杜閔搖頭,“洪王駐軍水寨的地點,還是秦毅對我親口揭穿。這裏交戰的,確實洪州水師無疑。他挑唆我們與洪王水師火拼在先,令洪州水師死傷近五千,便決非洪州人。恐怕我們這裏與洪州水師鷸蚌相爭,還有一股勢力正在旁邊看著哈哈笑呢。”

這句話說得在場大將都是後脊上凜凜然一陣寒意,面面相覷半晌,都不敢再往深處去想。

杜閔冷笑道:“怎麽?你們覺得是朝廷暗中作祟?”

“這個……”眾將都覺不好回話,支支吾吾地道。

杜閔道:“這又如何?東王與朝廷暗鬥了這麽些年,就算是朝廷從中作梗又待如何?我們這棋已將第一步走了出去,此時欲罷不能,反正都要與他們鬥個你死我活,不如就此開始吧。”

杜閔說這話時豪氣幹雲,眾將就算心裏嘀咕,也不免由衷地叫一聲好來。

大船一路顛簸趕回別水,杜閔改換陸路飛馳回府,尚未解胄,家將來報:“王爺,倭人接應銀兩的船找到了。”

“找到了?”杜閔奇道,“怎麽說?”

“銀兩遭劫,卻不見倭人船上消息,黑水大營中派了小船十只,在海面上尋找倭人船只,卻見海中浮屍上百,倭人的船已被焚燼,昨夜開始刮風,將這些殘骸吹得岸上都是。”

杜閔正在解罩甲的手愣在半空,額頭上的細汗正被滿腔無名怒火蒸騰得不見,屋內人們噤若寒蟬,眼見他臉色由青轉白,都等著他大發雷霆。

杜閔卻突然迸出一陣狂笑,額角上的青筋也隨之迸了出來,看來異常癲狂。

內臣中有人連忙上前,賠笑道:“王爺,息怒……”

杜閔抽回手來,就是一記嘴巴。

“怒?我何怒之有?”他臉色頓時寒下來,倒比適才看來冷靜了些,“都滾出去。”

眾人如蒙大赦,低著頭匆匆奔散,那家將也待出去,被杜閔叫住。

“將海岸邊上的屍骸掩埋了。不得走漏半點消息。”杜閔道,“會知倭人在黑州的使者,質問他為何來交接銀兩的倭船不曾直接回國,反奔了通水關去?難道倭人朝廷竟與椎名沆瀣一氣掠我城池不算,連區區五十萬兩白銀也要費盡心機,巧取豪奪?無信無義,不可與之共謀。倘若椎名三日內不撤兵,那東王水師不但要掃平上岸的倭寇,更要發兵渡海,平了倭國全境。”

那家將打了個寒噤,道:“是。”

杜閔揮手將他驅出,房中不刻便只剩了杜閔一個人,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正在不住顫抖,更覺懊喪,將甲胄解下,狠狠摔在地上。

連日來諸事不順,固然令他覺得惱怒,然而他卻知道,此時此刻,心中的驚恐遠勝於憤怒懊惱。原來是蟄伏多年的洪古巨獸,趁自己一無所覺,一直不停的噬食自己的血肉,就待自己欲振翅飛脫時,這怪物便勃然露出了獠牙利爪。連秦毅這樣庸庸碌碌為將二十年的人,也突然露出猙獰本色,在自己背後插了一刀,那身邊還有多少人又是盤根錯節與那暗中的勢力糾纏在一處,這顆毒瘤滋生的蠱毒恐怕早浸透了黑州各條血脈經絡。

自記事起,只要明確了敵手,杜閔便能逐一擊敗,逐一打倒,逐一置其於死地,可任憑他此生遭遇交手過的對手無數,卻無一使他如此恐懼。東王兵多將廣,此番竟無可施力之處。這樣的對手遠遠旁觀冷笑,又似乎無處不在,就如一張黑色的大網,籠罩牽制自己每一個舉動。

杜閔身坐王廷之內,卻恐這雕梁畫棟將成牢籠,他不由暗嘆,縱然中原皇帝內憂外患,正是自己劃江而治,開朝創代的大好時機,可先機已失,處處受制於人,就算這次敗得體無完膚,杜閔也不會覺得奇怪,他知道現在心裏剩下的只是一點不服氣,哪怕僥幸,也要將渾身解數用盡方罷。

因而次日傳來西王退兵,轉回龍門的消息,杜閔只是冷冷一笑,並無半點震驚。在東王群臣看來,小東王杜閔似乎預料到了大勢已去,已無爭勝的信念,更覺惶惑氣餒。

七月初一段秉兵出川遒三州,得三州城內百姓焚香開城相迎,兵不血刃占領城池,使得已決定支援杜閔的白東樓慌忙將兵馬調回龍門境內,夾擊椎名壽康、令西王兵馬乘機挺進中原的策略即告落空。杜閔迅速將秘密挺進寒州各要道的人馬調回通水關,與椎名壽康決戰。

聞得此信,分守東海道參將陸巡才松了口氣。

“命前方人馬就地休整一刻。”陸巡合上軍報,命道,“行軍就不必如此著急了。”

他手下遊擊將軍徐志信道:“將軍,取道黑水,抄斷東王大軍後路,本是事不宜遲,為何此時不進反駐?”

陸巡道:“東王退兵反撲通水關,看來決心料理了椎名,才會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