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於步之(第4/7頁)

“那是自然的。”於步之搬開桌上的筆墨書籍,讓船老大布席。

離水出的鯉魚格外的鮮美,每條船上又有各自獨到的烹法,於步之嘗了一口,不禁叫好。

“大人喜歡,就是給小的臉上貼金。”船老大憨憨道,自去船尾吃飯。

趙師爺看了看已然黑透了的天色,轉回頭來笑道:“於大人還惦記王爺和祝純的事?”

於步之被他說的一怔,“有什麽可惦記的?”

“學生告訴大人一件喜事:那祝純已然死了。”

“什麽?”於步之大驚,“死了?”

趙師爺嘆了口氣,“就是讓皇上的細作所殺。”

“怎麽會?”於步之手中的筷子掉在桌子上,“明明是在船上密謀,如何讓皇上的人得知?那祝純武功很高,不應輕易為人所殺。”

“非但是輕易,而且還是神不知鬼不覺。大概是半夜死的,王爺到早上才察覺。”

於步之臉色一沉,“王爺和他……”

“這種時候於大人還計較這個?”趙師爺不悅道,“且想一想王爺的處境岌岌可危,別說日後舉事,就是現在稍有異動,皇上的刺客便能取王爺性命。”

於步之急道:“景儀現在要不要緊?”

“現在倒也無妨。”趙師爺施施然道,“王爺想了一個主張,用密折將東王的詭計稟奏皇上,皇上只道王爺為探東王虛實,不但不會深究,還會褒獎王爺呢。”

“那就好。”於步之松了口氣,轉念道,“這與你在驛站所說的大徑相庭,到底哪個是真的?”

“哎!”趙師爺道,“大人聽我說完就知道了。是我不放心,勸道:皇上並不是那麽天真的人,王爺可不要弄巧成拙。王爺笑我不省事,說道皇上還沒有子嗣,只要瞞過這幾個月,皇上回京時再出個變故,這天下還不是歸王爺所有?”

於步之打了個寒噤,緊緊閉著嘴不說話。趙師爺接著道:“就怕有人知道王爺的真意,讓皇上查問下來,漏了餡。”

於步之嘭地靠在後面的艙板上,張大眼睛看著趙師爺。

趙師爺打量他的神色,撫掌道:“於大人不愧是王爺的知己,果真聰明絕頂。學生說的,就是於大人了。”

“王爺要殺我?”於步之搖著頭,“不會的。”

“王爺當然舍不得。”趙師爺湊近了些,道,“我卻勸王爺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於大人文臣出身,並無那種視死如歸的血性。王爺還記得當年太後的板子才下來,於大人就將與王爺的交情全盤托出,太後賜了他白綾毒酒,他卻哭哭啼啼,不肯了斷。若非皇上趕到求情,已然讓太後宮裏的人絞斃。王爺將大事交給知心的人辦,原無不妥。但此刻收拾殘局,萬不可念一點舊情,生半分不忍啊。’

“王爺卻道:‘容我想一想,等我寫完這個折子再議。’我便一直等在王爺身邊不走,王爺惱了,問我緣何不退,我道:‘殺與不殺,這個折子的寫法會有天壤之別。學生這就要聽王爺的決斷。’”

於步之在桌下攢緊拳頭,冷冷道:“你如此妄言,王爺豈會聽從?”

“王爺自然不會聽,”趙師爺嘆了口氣,“反而罵了我一句‘逼人太甚’。我便跪在王爺腳下,苦苦哀勸:‘學生跟從王爺,是仰慕王爺的智慧風采和王者氣度,只需時日,必能成就霸業。只要學生辦得到,願將此江山謀與王爺。王爺因一時婦人之仁,痛喪大好前程,不單是王爺的遺憾,更讓學生抱憾終身。’王爺雖知我說得不錯,卻仍護著於大人,道:‘他為我險些斷送性命,他為我拋棄仕途,這些都不計了麽?’”

於步之抽了一口氣,掩面輕輕啜泣起來:“有他這一句話,我死也便死了。”

“王爺是珍愛於大人的,於大人也有值得王爺愛慕之處。但天下俊傑何止於大人一人?文武雙全,擅弄權術者眼前不就有一位?”

“誰?”

“辟邪啊。”趙師爺笑道,“想必於大人沒見過。只要一見到辟邪,王爺的心可就都在他身上了。於大人還不知道吧?我對王爺道:‘王爺自己想,以辟邪之絕色比之於大人如何?以辟邪之智謀比之於大人如何?以辟邪之勢力比之於大人如何?王爺喜歡他也非一日,到底是哪個更值得王爺愛慕,到底哪個王爺更愛慕一些?王爺將來坐擁天下之際,那辟邪難道不是王爺囊中之物?象他這樣的人物,想侍奉的,到底是一隅親王還是天下之主?’”

於步之看著他灼灼放光的眼睛,滿腔厭惡痛恨,一時說不出話來。

趙師爺又道:“這些計謀都是王爺自己想出來的,王爺知道都是上上之策。如果王爺自己都不能將其一貫到底,這不是優柔寡斷又是什麽?”

“好了!我知道了!”於步之拍案喝道,“你無須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