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4頁)

一旦文丞相身死,說不定還能成為天下反元英雄不畏死的榜樣典範。

所以不苦想了個奇策。

不苦索性放出風聲要劫法場,令負責行刑的將領大感緊張,立刻從鄰近的兵鎮調派人馬前來支援。行刑前一夜,大夥在易容妙手蕭千變的幫助下喬裝混進援軍,輕易就直搗監獄。

眾人一見文丞相,丞相臉肉潰爛不成人形,當下華山派風長老毫不遲疑用指力將自己的臉一把抓爛,還將身上的肋骨打斷。蕭千變含淚用蝕骨水將風長老半毀的面容裝修、扮成文丞相淒慘的模樣,眾英雄這才含淚離開。

等到行刑當天,眾英雄還是在法場外圍鬧事,但不過是做個樣子點點火,元軍還沒開始放箭大夥就散了。其實,那天將人頭留在法場的,是義薄雲天的風長老。

“我爹爹說,風長老一個大字不識,卻真正成就了‘風檐展書讀,古道照顏色’的英雄風雅。”君寶說,不自覺哽咽起來。

七索也流下眼淚。

真正的英雄,即使歷史不會記憶,他依舊笑著逆天而行。

“那文丞相後來去了哪?”七索問。

“你腳下。”君寶道,臉上頗有驕傲之色。

文丞相被救出後,也深知自己被世人認為壯烈就義,比兀自苟延殘喘還要能激勵人心,於是在不苦與不殺的安排之下剃了發,躲在少林柴房裏當個掃地僧,整天就是砍柴、讀書。

也因為丞相的相貌半毀、深入簡出,除了方丈與少數幾個達摩院高僧知曉外,其他人都當他是普通的老和尚。

“柴房的地板上還隱隱約約可見到文丞相用刀刻下的《正氣歌》:‘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君寶道。

一年一年,就這麽太太平平地過了。

直到有一天,少林要推舉新任的掌門方丈時,大家一致薦舉武藝高強、人品卓絕的不苦,令武藝同樣登峰造極的不殺心生不滿。因為武林大會日期已近,要是不苦當上了方丈,當年曾共組敢死隊的各派長老們,一定會薦舉屢出奇策的不苦擔任武林抗元盟主。

不殺心有不甘,一切都看在不苦的眼底,不苦堅決禮讓不殺擔任方丈,但眾僧還是一個勁要不苦領導少林,不苦越是謙讓,眾僧就越是推舉,不殺的臉色就越難看。

最後,不殺在羅漢大殿石柱上留下一個驚天爪印後拂袖而去,心性大變。

“我懂了,所以不殺後來投靠朝廷,帶兵回到少林揪出隱居柴房的文丞相。少林犯了大案,元兵便借此血洗少林將眾武僧屠戮精光,焚燒藏經閣致使七十二絕技僅剩其五,從此少林一蹶不振。”七索合理地推敲出後來的發展。

“大概就是如此了。”君寶嘆道,“文丞相被不殺賊禿封住穴道,用大力金剛指一塊塊剝下人皮,拖了好幾個時辰才氣絕。此後不殺便養了一批鷹犬,專司狩獵各大門派的精英。不殺的武功堪稱天下第一,二十年下來好些英雄都給剝皮實草,有的門派為了自保,還將從前與役的老英雄綁了交給不殺。江湖早已不再江湖。”

朝廷一向視少林為眼中釘,此番好不容易有借口剿了這武學殿堂,朝廷的勢力從此毫無忌憚地伸進了這座古刹。

視錢如命的方丈不嗔便是朝廷認證許可的住持。達摩院裏的高階武僧花在習武上的時間越來越少,許多官宦子弟更將少林當作武學體驗營遊樂,達官顯要動不動就來拜訪參觀,大開酒席,荒誕不經的怪現象便如七索所見。

“那不苦呢?他不是跟不殺一樣悟出《易筋經》嗎?怎不去阻止他?”七索忿忿道。

“誰說沒有阻止?當時三萬大軍圍困嵩山,不苦大師帶了幾個少林弟子殺出少林,其中一個便是我爹爹,也就是那些賊禿口中的大俠張懸,他還俗後與我娘生下了我。但不苦與不殺兩人熟稔彼此武功與出招習慣,要堂堂正正分出高下不如比誰先被誰暗算。而幾年下來,江湖上已沒聽聞過不苦大師的消息,大家都說他早已死在不殺的手裏,還有傳言說不殺扯下他的雙手雙腳,丟到藏經閣裏連同經書一同焚毀了。”君寶說。

君寶大跨馬步,雙掌平推,動作極其緩慢。

然後突然發勁,動作越小,勁力越大。

“你爹……”七索感到不安。

“嗯,我爹便是死在不殺的手裏。不殺不殺……殺的江湖英雄可多著呢。”君寶十歲便上少林,便是爹爹張懸生前托孤,不料少林已非昔日光景。

“對不起。”七索替君寶難過。

“對不起?能當我爹爹的兒子,我覺得很驕傲。”君寶很認真地說,“我爹爹當年名列朝廷懸賞榜的十大惡人裏,雖然身死,卻是個英雄。你說,他留給我這做兒子的,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