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6/9頁)

汪大娘道:“什麽感覺?”

連四道:“我覺得你好像尚未認輸,事實上已證明你的五行神箭無能力為。所以我覺得奇怪。”

汪大娘道:“你很坦白,我也坦白對你說,我其實尚有與你一拼的實力,只不過到了非拼不可時,我方放盡全力,情勢就不能控制改變。如果你是輸家,就得輸掉性命。”

連四居然連眼睛都不眨,平靜得好像正在談論別人的性命。從前他被第八流小腳色毆辱都不敢還手,但今天的表現何以如此堅強勇敢冷靜?他的拔刀訣的確有警世駭俗天下無敵之威,但何以從前不敢拔刀呢?

他身子挺直,腰間長刀看來插得很隨便。汪大娘說的許多話,簡直沒有留下影響痕跡。

但汪大娘居然還有話說,她的聲音從盾牌後面透出來,道:“有人出一萬兩黃金買你,死活一樣價錢,我有三千兩就滿足了。”

她何以不要一萬兩黃金,只要三千兩就滿足?連四心中泛起警惕,似乎嗅到危險的味道,並且覺得汪大娘啰嗦了半天,其實現在才點道了正題,她有什麽詭計?

鼓聲忽起,暗響繁密結實,接著中央土弦聲連響兩下,兩支黃澄澄長箭筆直飛上長空。

這次發動攻勢規模一定比上次大和猛烈,連四直覺到這一點。但他同時亦憑上次的經驗發現一件事——天上的兩箭落下來時,其中一支將有數尺偏差,目標竟是昏臥地上的閻曉雅。

震撼有如雷光照亮黑暗大地,連四腦中出現一幅景象——閻曉雅驚叫著擋開空中插落的黃箭,恰好這時另一支箭向她射去。此箭必定可讓連四劈落,讓他有勇救佳人的機會。如果連四出手救她,刀法上便會有一絲空隙,令人惡心可怕的只有閻曉雅能利用這一絲空隙暗算他。

連四甚至看見腦海景象裏,有個人像死豬似的趴在地上,這條死豬就是他自己。

莫怪黃金一萬兩,汪大娘只要分三千,她當然必須出手大方才買得動閻曉雅。

分占四角的盾牌後,勁箭齊齊飛出,而且是連珠箭手法,每名箭手都在眨眼工夫射出三支之多。

連四大踏步行去,但既非指向汪大娘,亦非任何箭手,而是向左右兩名箭手之間的空隙行去。

他的手指再碰觸到刀柄,這個動作熟得根本有如魚躍鳥飛,有如星辰運行,但又很陌生很奇異——終究這是平生對壘交鋒第二度拔刀啊!

刀光閃掠一下,六支長箭落地。

箭手們集中火力追擊,包括中央土黃箭在內。

刀光突然閃現,十箭落地。連四跨出七步,刀再出鞘,又是十支長箭墜落塵埃中,如此七步又七步……

五名箭手的箭各有二十一支長箭,但轉瞬間每個箭殼都只剩下一支,但最後一支箭誰也不敢搭弓射出。

連四步伐穩定迅快,不一會就隱沒在郊野的茫茫長草和蒼樹中……

“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

如絲如線,乍有還無的細雨,輕得像夢籠罩著園林和一角紅樓。

他遠遠凝望那一角紅樓,頭上眉毛上沾了不少雨珠,身上青衫也微微濕了。

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男孩子,曾經如此地凝立遙望著紗窗,他們用窗內香閨裏的女郎,在心中編織彩色繽紛的夢……

只不過若是到了夜深人靜,獨自黯然歸去,一路上數著燈光中的雨絲,景況就太淒涼了!但那一個青年人沒有經歷過盡是夢憧憬渴慕的階段?畢竟此是人生的一段歷程,愚魯而又可愛。年老垂暮的一輩,只有羨暮懷念,絕不會加以嗤笑的,你說是嗎?

尋衛角紅樓另一部分隱藏在婆娑樹影中,巨大深邃長第內的寬闊園林,時時可以見到這種幽間獨處的小樓。

紅樓的紗窗內的確一位女郎,明眸皓齒,臉若春霞。她的確長得極美麗,尤其是澄澈黑白分明的眼睛,簡直會說話。可惜她凝眸望著窗外雨空,癡癡的,似乎想尋找一些什麽。

……因為世上難逢知已,所以她必須尋尋覓覓……好哀怨的歌聲,她真的在尋覓什麽?

……她以為她臉上沒有露出痕跡。在她的臉上早已寫著孤寂……歌詞既美得淒艷,又銳利的為人生寫實,誰以為年輕美麗的女孩子就不必尋尋覓覓?以為不會流露孤寂?他就大錯特錯了!

小辛在高高的樹枝上,用微蹲的姿勢穩穩站著。說來使人幾乎不置信,因為在離地高三丈的橫枝上,小辛已站了三天之久。

三天的意思就是說三個白天,晚上他便頂著細雨,獨自回到住處——珠箔飄燈獨自歸。

他並非避忌晚間會看到紗窗內美麗的女郎,更衣上床的胴體,而是到了確知道這一夜不會有事,便悄然而返。

小辛做事不會無的放矢,到第四天,紅樓上果然有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