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屍現

那個男孩有一頭烏亮的頭發,大約是十八九歲,五官還算端正,沒有絲毫風霜的痕跡。

他笑著沖人自己房間,掏出剛剛贏來的一兩三錢銀子,笑容可鉤地塞入一個小皮袋內,然後把小皮袋掛在床板下一個鉤子上。

一兩多銀子在成人世界不算什麽,但在他這種年紀,已經可以約一個女孩,在莊內或鄰近城鎮吃喝遊逛好多次,這叫他焉得不喜?

但那對綠熒熒的眼睛,卻漠然地一點都不感得到這個少年的心情。

綠眼向少年移近,這少年只是一頓上佳美餐。

他的鮮血是甘泉中的甘泉,也是維持力量的泉源。

少年全然不知道背後多出一個不屬於他的黑影,他小心地把小皮袋掛好,這個秘密處所,任何人休想發現。

這個年輕力壯,剛剛長成的小夥子,身上的鮮血無疑美味無比。

而現在,一伸手就可以攫於掌握,飽唆一頓。

可是不行,綠眼睛眨動幾下,無聲無息地冉冉飄退,一閃不見。

與此同時,玄劍莊還有三男二女,都是十七八歲,被綠眼睛看見和迫近,每一個全都沒有覺察。

尤其是那些男孩子,剛才手風不順,輸了不少錢,心下甚是懊惱,耳目比平時更不靈敏。

每個人的命運都有差別,其中一個少女把燈火壓暗,心裏想著明兒可不能忘記那些繡樣送還給翠喜姐。

一面卸下外衣,露出兩只雪藕似的玉臂和一截粉頸。

綠眼睛似乎被那白晰充滿彈性的肌膚所刺激,光芒驟盛。

天氣還不甚涼快,所以她沒有立刻上床收藏起肉體,卻拿起一把扇子,連扇涼邊想。

念頭從刺繡女紅一跳跳到莊主的命令,那是半個月前頒布的。

命令規定全莊兩百多戶,凡是年紀在十五至二十之間的男女青年。一律編排班次,日夜輪流駐守在七七四十九間獨立的房子內。

這四十九間小屋。環繞整個玄劍莊、但卻是在第二層。

換言之,最外一層,還有流動巡邏的莊丁。

而任何人若要進入莊內,闖過第一層的巡莊警衛,便須經過這四十九幢小屋的圈子,才可以抵達莊內中心區域:

不過若是真有敵人滲入,其實大可不必入屋。

所以這一層防線,給年輕人磨練的作用,大過真正防禦仇敵。

玄劍莊每年都這樣動員年輕人達三四次之多,故此輪值的四十九名男男女女其實都沒有什麽特別想法。

這一個少女只不過偶然想起.覺得很有趣。

至少輪值的時間內,不必被母親嘮叨,也不必做那每天千篇一律的家務。

所以她微笑之余,還有點遺憾輪值的時間只有一天一夜,實在太短促了一些。

她不知何故,心中一陣寒悸,忽然回頭望去。

一對綠熒熒的眼睛離她只有三尺,老天爺,那是什麽東西。

因此,當她嗅到一陣血腥味時,雖然叫不出聲並且同時失去知覺,可是她摔跌的姿勢卻是十足合乎規定的要求。

這對綠眼睛是秦森的,他面孔和全身都用黑罩黑袍包裏住,只露出一對眼睛。

但在黑頭罩後面,他實在已掀唇露齒,饞涎欲滴出來。

他的牙齒已快要碰到那少女頸上的動脈,只要一咬破,美味的血液就會湧人口中。

但秦森在極度誘惑中,仍然掙脫出來。

他的頭部一下子離開了那少女,而食指卻輕輕捺住她頂門,一絲陰寒之氣從指尖射入她腦中,隨即收回手指,一晃身便沒人屋外黑暗中。

玄劍莊全無異樣,血屍席荒泖望好一陣子,發出一聲滿意冷笑。

“嘿,嘿,朱伯駒,你自從三十多歲開始,至今已經風光了三十多年,任你狡疑如狐,智謀過人,也斷斷想不到今晚我忽然來訪。”

像一陣難以察覺的陰風,血屍席荒已出現在朱伯駒房門外。

房內沒有鼾聲,連呼吸聲都沒有。

血屍席荒平生第一次感到驚疑而猶豫。

那朱伯駒怎可能在睡著之後,連呼吸聲都沒有?

假如他睡覺時也如龜息全無聲響,則他功力之高,恐怕當今之世已難有敵手了。那道房門,在席荒來說,等於沒有一般。

他一擡手,門內所有門閂都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弄開了,兩扇木門無聲無息地打開,寬大的臥室內,燈光柔和。

靠最裏面墻壁一張大床,羅帳深重。

不過,床前地上的鞋履,以及不遠處椅背上搭著的一些衣服,已顯示床上有入睡臥。

血屍席荒也是年老成精的人物,遠遠一揮手,明風過處,羅帳便向兩邊掀起。

床上被褥淩亂,顯然有人躺過。

但人呢?何以床上杏無人影?

血屍席荒綠睛轉動,上上下下打量一陣,旋即有如鬼魅放忽然消失元蹤。

在東側的另一座房子,後宅的左首上房內,燈火忽然一暗,復明時兩訂焰稍稍變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