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道是無情卻有情

李不還一躍兩丈落在他的身邊,雙腳才站地時已經揮指點了他斷臂周圍八處的穴道,鮮血登時不再噴濺迸流。

呼延長壽仍是那副兇霸霸瞪眼挺胸樣子。

他既不阻止李不還施救,也不開口。

他不開口李不還卻說話了,道:“單老根,你身為刀道高手,修習西陲大風斬無雙刀法的。

但你難道還看不出呼延長壽第一刀是佛門無上刀法?他為何要使用這種很難殺得死人的招數?”

單老根訝道:“佛門無上刀法?但那一刀很厲害,不是殺不死人的刀法。”

李不還道:“我只是說很難殺得死人。因為你既攻不進去,又不能站著不動,因此你只好後退。”

單老根強忍斷臂的痛苦,仍然訝疑道:“我的確退了,但退了便又如何?”

如果他不是內外兼修的高手,這斷了一臂的嚴重傷勢,恐怕早就昏厥過去,倒下了。

李不還道:“這一退你當可得到頭腦冷靜一下的機會,而同時你也可以得到談判罷戰或者簡直逃走的機會。”

“但是你這些機會都不利用,可見得你刀法雖是一流,但練心之功不足。”

單老根面色更見慘白,道:“謝謝幫主教誨,在下明白了!”

他轉身行去,沒有任何人攔阻他。

呼延長壽問道:“你剛才提到西陲大風斬,是不是很有名的刀法?”

李不還頷首道:“不但有名,簡直極之有名,武林數百年來有所謂天下七大名刀,這大風斬就是其中一種了!”

呼延長壽道:“但如果我不知道,那就變成沒有名氣了。我殺死過一個叫做‘雪橫秦嶺’秦封的人,後來才知道他是‘真君子’居仁厚的徒弟,聽說他們的刀法也是七大名刀之一。”

李不還道:“我知道這件事,真君子居仁厚的刀法世稱‘二奸二叛四分刀法’,據說,若是煉得成大奸小奸大叛小叛四種刀法,又能得配合施展,則即使是天下第一等奸惡叛逆梟雄,取他腦袋易如探囊取物!”

這些話題本來極有趣味,尤其是身為武林中人的呼延長壽,他的魔刀雖然厲害,見聞卻甚淺窄。

所以他自應更感興趣才是。

但人類是非常復雜的動物。

呼延長壽不但沒有再問下去,還抱拳道:“多謝指教,後會有期。”

說罷大步行去,過了古橋,一迳走入寒山古寺。

客房還算寬大整潔,床褥等也很乾凈。

出門人自是不能太過講究挑剔。

有這種客舍房間度宿,大概很少人不滿意了。

天色已經昏暗,窗外走廊上燃起了兩盞風燈,但更黑暗的房內卻還未上燈。

窗下有張方桌,有幾把椅子。

崔憐花面向著敞開的窗戶而坐,望著昏暮暗淡的小院落。

她神色落寞,卻沒有驚懼。

她雖然獨自坐在黑暗中,但她卻知道有一對眼睛在隔壁房間注視她。

如果不是眼睛,那就一定是耳雜聆聽她的聲息。

她心中什麽都不想,偶然心中掠過一些前塵往事,她都趕緊設法撥開。

若是深入一層說,根本她連平生唯—一件最迷惑最痛苦最傷心,也最牽掛的大事,也都不讓它浮現心頭。

何況是一些浮光掠影的往事,或者淡的情懷?

隔壁的眼睛耳朵就是南疆纏綿毒劍門下那個青衣婦人,她現在外表變成“崔公子”的仆人老謝。

事實上她姓苗名謝沙,姓名中的確有個“謝”字。

這姓名雖怪,但誰知道她是不是苗夷少數民族那些名字的譯音?

苗謝沙也坐在黑暗中,一只手摸弄腰間一條腰帶的扣子。

如果翻開衣服,就可看見這條腰帶黑黝黝,大約姆指粗細。

這就是名震天下南疆纏綿毒劍門,每個弟子都有一把的“毒劍”了。

崔憐花不知道苗謝沙究竟想怎樣,只知道自己一定有可以被她利用的價值。

廊上的風燈發出昏黃光芒,在秋風中微微搖蕩。

她以自嘲甚至自我虐待的心情,嘴角泛起苦笑,默然尋思。

現在的確更感到秋的寂寞和秋的肅殺味道,那搖搖晃晃的風燈,增添無限淒清孤獨之感。

可是如果旁邊坐著一個知心人,縱是一樣的情景,卻敢肯定心情絕不相同。

唉,人生一切盡是虛妄,也瞬息即逝。

但這個夢……唉,這個夢何時才覺醒呢?

隔壁終於傳來苗謝沙的聲音,她道:“你的雙生妹子崔憐月,現在什麽地方你知不知道?她正在幹什麽知不知道?”

啊,老天爺,當真是惹起平生心事。

極力不去想的人,為何偏偏被提起?

“我通通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回答聲音郁郁沉沉。

苗謝沙沒有過來這邊的意思,隔著板壁,又道:“我也不想知道,老實說我對任何男人女人都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