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覬美色連施毒計(第6/7頁)

沈雁飛呻吟一聲,微微睜開睡眼,但他只見到一片綠色,泥土的氣息直撲入鼻。

他覺得肚子很不舒服,而且背還有什麽力量在壓他,壓得他的肚皮幾乎貼在脊上。

“我是在什麽地方?”他在自問,但刹那間他已明白自己並未死掉,於是他也記起黑夜中的慘劇。

“琴妹妹……”他大叫一聲,猛的跳起來。

原來他是俯伏地上,肚腹間一塊尺許大的石頭擱著,而背後又有人在壓他。須知沈雁飛功力深厚,雖是昏迷之後,但力氣仍然大得出奇。

背上那人啊了一聲,卻是個女人的嗓音。

他一跳起來,已經看見自己處身在靠江邊一塊草地上。朝陽照射在江水上,波光映眼,近水處還有幾株垂楊,在晨風中輕輕飄拂。

沈雁飛失聲大叫道:“琴妹妹……”這一叫氣足神充,江面也被他的聲音震得漪紋鱗鱗。

“這裏已是紫陽地面,離出事的地方已百余裏路。”聲音非常嬌軟。他猛然一轉身,但覺眼前一亮,一張美麗嬌艷的面龐就在他面前。“我已經留心看過,連破碎的船板也看不見一塊。”

沈雁飛霎時心中空空洞洞,徐徐回轉身軀,凝望著朝陽照射下的江水。

在這一刹那間,時間好像和空氣凝結住,周圍只有一片混沈,既沒有痛苦,也沒有悲悼,世上的一切都不和他發生關系。

“琴妹妹……琴妹妹……你在什麽地方?”他喃喃自語,事實上他心中並非詢問她的下落。因為他忽然在滾滾綠波間,瞧見了吳小琴俏麗的面影。

“完了……一切都完……是我連累了你,因為我早注定此生孤獨,所以凡是對我好的人,都將要遭受同樣的命運……”

而行淚珠相繼灑下衣襟,簌簌有聲。可是他自己卻不知道,兀目凝眺茫茫東去的江水。生離的苦味本已難以忍受,死別的沉哀,更何能吞聲飲應,驀地裏他擡頭對著蒼穹長天,痛嚎一聲。

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想他一向何等堅忍狠韌,雖在死神之前,仍可不眨眼睛,但這時卻失聲而號,這種千古沉哀,也就難以形容。正是“薄命長辭知己別,問人生,到此淒涼否?”

後面那位美麗的女郎驚得呆了,她真想不到親眼看見一個大男人掉眼淚還失聲長號。霎時間但黨四下籠罩著愁雲慘霧,自家也禁不住鼻子一酸,舉袖拭面。

碧空如洗,沒有一絲雲影,朝日已逐漸升高,發出強烈眩目的光線。

大地在日光之下,一切都如常不變,遠山雲樹,大江流水,組成美麗的大自然。可是世間人事卻瞬息萬變,人生的確太過短促無常。

投在草地上的人影只剩下他自己一個,更平添一個孤獨寂寞的淒楚。影子越縮越短,不覺已是日正當中。

他猛可發腳沿江狂奔,直向下遊奔去。

滔滔江水,比他慢上十倍。

他要直追下去,迄至尋回她為止。

他的腳程何等迅捷,黃昏時已沿著曲折的河岸跑了六七百裏。渾身汗出如油,心臟跳動得劇烈異常。

但最致命的打擊還是在於找不到吳小琴,縱然是她的屍體。

岸邊沙地印上一列長長的足跡,但在到達前面泥地已中斷了。

黃昏時候的江風較強,把細沙吹的颼颼飛起,許多落在沈雁飛頭發上和身上,許多鉆入地脖子裏。

他已昏倒沙上,一住風吹沙刮。

一條人影冉冉走來,沙地上只留下經淺的足印。江風把她的頭巾不時掀起,故此露出頭巾下姣美的面龐。

她微微一顰秀眉,然後嘆息一聲,憫然悄語道:“恨海難填,情天莫補。體又何必多情乃爾?子規夜半猶啼血,不信東風喚不回。唉,若不是已有所得,如何會有所失。”

沈雁飛的側面依稀可睹,甚是蒼白。原來他乃因先溺於水,後又一路狂奔,困勞過度,再加上絕望後急痛攻心,遂爾暈倒。

那位女郎拿出一個小瓶,倒了一些粉紅色的藥末在掌心中,登時一陣桃花香味,隱隱彌漫在四周。

她把手掌湊到他的鼻端,輕輕一吹,那些粉紅的藥未,都飛入他鼻中。

他打個噴嚏,等了一會兒,緩緩睜開眼睛,然後又慢慢坐起身來。此時天已薄暮,除了西邊的天際猶有夕陽余暉,映出一片霞彩之外,其余三面已呈暗黑之色。江水幽咽而流,歸巢暮鳥,成群結隊地撲翅飛過。

他覺得寂寞異常,淒然想道:“琴妹妹若果還在我身邊,地獄也會變成天堂。唉,我願意用一切來換回她的生命,可是我命裏注定孤獨,天意如此……嘿,去他娘的,這是什麽天意?”

他憤怒地站起來,隨即又茫然四顧,不知走向哪一方?奔到一個山崗上,四面眺望,忽見南面一座城池,燈火隱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