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中暗算遺失秘籍(第5/9頁)

“吳小琴!”他大喝一聲:“為什麽不把燈點起來!”

他認為在窮途末路之際,英雄氣概最少不得,加之心中也著實惱怒自己運氣太壞,是以語聲中除了故意的高亢之外,還夾雜著粗暴。

她默然凝坐,歇了片刻,緩緩道:“點燈與否,能使你目下的遭遇有什麽改變嗎?”

他大吃一驚,因為他感覺到她的話中,含有一種冰冷的智慧,同時說得那麽流暢和自然,生像個飽經世故的人,冷漠地注視著命運的變遷。

但她終於起來,把油燈點亮。

昏黃的火光,照得這間屋子半明不暗,平添一種寂寞的氣氛。

“吳老五幾時要來?”

“等一會兒吧?好像是這樣說的。”

“這個入娘賊!”他恨恨罵了一句,心中想道:“這狗養的倒是識得訣竅,用鐵索捆住我身仍不放心,還要用鹿筋細繩紮緊我四肢血脈。只要他不解開,我可沒有半點掙紮之祛。”

“喂,吳小琴你過來。”他暴戾地喝著。

吳小琴走過來,漠然地站在炕邊瞧他。

“你替我摸摸懷中,看看還剩下什麽東西。”

她果真伸手來摸,沈雁飛不必她說,已知囊中空空如也,什麽東西也沒有了,銀子、秘籍,還有那張羊皮紙的地圖。

“我衣袖裏呢?”

吳小琴移手搜索,這會兒他因雙臂俱麻,故此完全感覺不出:“不是袖裏,是小臂上。”

她點點頭,道:“有把鋼骨扇子。”

她說得那麽肯定,以致沈雁飛大吃一驚,想道:“她怎會一摸便知道是鋼骨扇?”

原來他的修羅啟極是沉重,因此不能像普通物事般在放在袖管中,卻是巧妙地扣在腕肘之間。

他覺得這位吳小琴一點也不蠢鈍,不過他還是忍不住要試一下。

“替我解開腕上的小繩子。”他暴戾地命令道,雙目灼灼,看她有什麽反應。

然而他一點瞧不出她面上有什麽表情變化,根本上她那亂草飛蓬也似的頭發,已把面孔掩住大半。

“趕快,再不解開,我血脈受阻,快要死了。”

他說的倒是實情,但還有一點沒說出來,便是只要雙手脫困,他便大有機會可以逃生,雖則一時三刻弄不斷鐵索,但也不會像此刻般毫無掙紮之力。

“血脈流通之後,你的功夫也使得上了。”她冷漠地揭穿這內幕:“死有什麽要緊、人終於要死的。”

沈雁飛愕了一下,這才怒聲道:“哼,敢情你真是吳老五的好侄女,謀財害命,功不可沒,他分你多少銀子?”

她沒有做聲,走回那邊的破凳子坐下。

她隨即又起身,一手拿了油燈,走過來照著沈雁飛的面孔,細細端詳。

沈雁飛真是啼笑皆非,怒目凝瞪著她。

“事實上你毋寧死了更好。”她把油燈擱在炕上,緩緩道:“你一生坎坷,骨肉分離……”說到這裏,便忽然停口。

沈雁飛心中一陣悚然,想道:“真是人不可以貌相,她還懂得些什麽?”

一陣風吹刮進來,他光是用鼻子也嗅得出春夜風寒的味道。

於是他注意到吳小琴身上,那襤褸和太小的衣裳,卻是非常單薄,但她一點也不顯得怕冷。

“你叔叔謀我財,害我命,你也是知道的?”

她坐向炕尾,漠然地應了一聲。

遠處傳來犬吠之聲。

沈雁飛立刻想到定是吳老五來了,心中一急,吼叫道:“那麽為什麽你不替我解開腕上的小繩?”

她起身走到炕頭,道:“你以為是五叔來了?但不是他。”語聲中不帶絲毫感情。

沈雁飛百般無奈,嘆一口氣道:“不管是不是,你替我解開那小繩吧。”

她漠然地嗯一聲道:“解開那繩子不是使不得,但我為什麽要意這麻煩?”

沈雁飛無言可對。

她又道:“我自己住在這裏,既不快樂,也不煩惱,這樣最合我的意思。”

“只有你一個人?在這破屋子裏?吳老五住的房子很漂亮,他為什麽不帶你去?在這裏別說居住和穿衣,恐怕連飯也吃不飽,對嗎?吳老五對你豈不刻薄了些?”

“我的想法你不會懂的。”她徐徐答:“這不過是極微小的痛苦罷了,一個人往往越想避免痛苦,卻越痛苦,越要追求快樂,越會得不到快樂。”

沈雁飛果真有點迷糊,聽著很有道理,但心裏又不能信服。

“你沒有到外面走走,好比坐井觀天,管中窺豹。”他無意中作了這個譬喻,自家也甚得意:“所以我不能跟你辯論這件事。”

“這話也不無道理。”她淡漠地評了一句,便待走開。

沈雁飛立刻道:“吳小琴,你聽我說,我沈雁飛堂堂男子漢,絕不能做出遺禍於你之事。”

他歐一下,見她在聽自己說話,便繼續道:“生死之事,我本不太放在心上,況且他們未必能殺了我,可是我身上有事,要趕快到江陵去,你若解開繩子,我恢復自由之後,一定帶你一道走,這樣既不會連累你受吳老五責罰,你也因此能到外面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