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沒再找虎頭老七,他倒不是讓楚慶和一番話唬住了,而是他沒有必要非找她不可。

他去了東跨院。

東跨院的幾個戲班子,差不多都安置好了,許是都在屋裏,看不見幾個人。

金剛剛進東跨院,可巧馬六姐從一間屋裏出來。一看見金剛,連忙迎了過來,道:“金少爺,差不多都安置好了。”

“辛苦了,”金剛道:“韓慶奎的班子在哪間屋?”

馬六姐壓低話聲道:“您要找三姑娘?”

金剛點了一下頭:“嗯!”

“您請跟我來。”

馬六姐帶著金剛往裏行去,直奔正北一間大屋子。

外頭看不見人,屋裏也聽不見什麽聲音,像是班子裏的大夥兒都在歇息。

到了屋門口看,還真的在歇息,坐的坐,躺的躺,戲箱雜物占了屋子一半,挨著墻都是地鋪。

韓慶奎跟大姑娘還有方玉琴三個人聚在一起,正在低聲說話,像在商量什麽事。

馬六姐在門口輕叫了一聲:“韓班主,金少爺來了!”

馬六姐說金少爺而不說龍爺,一方面是防韓慶奎的班子裏人多嘴雜,另一方面也是防隔墻有耳。

韓慶奎、大姑娘、方玉琴三人立即停止了談話,站了起來。坐著的,躺著的也都有了動靜,要起來。

金剛忙道:“班主,讓大夥兒歇息。”

韓慶奎一擡手道:“你們歇息吧!”

大夥兒坐著的又坐下了,躺著的也又躺下了。

金剛跟馬六姐走了過去。

韓慶奎一抱拳,道:“金少爺!”

方玉琴也見了個禮:“金少爺!”

金剛深深看了方玉琴一眼,道:“這位恐怕才是真正的方老板吧!”

韓慶奎道:“您好眼力。”

金剛道:“馬標的福氣比我的眼力要好得多。”

方玉琴粉頰一紅低下了頭。

大姑娘瞟了金剛一眼:“大哥什麽時候這麽會說話了。”

金剛道:“我早就會說話了,不會說話豈不是成了啞巴?”

韓慶奎跟馬六姐都笑了。

韓慶奎拉過了凳子:“金少爺、六姐,請坐!”

金剛坐了下去,也招呼馬六姐坐下。坐定,金剛凝目望向大姑娘:“小妹,你告訴我,你這麽做目的何在?”

大姑娘道:“我——”

“我要聽實話。”

“我還沒說呢!你怎麽知道我說的不是實話。”

金剛正色道:“小妹,這不是鬧著玩兒的,現在的情形跟剛才又不同了,一個不好就會惹出大亂子來。”

馬六姐忙道:“怎麽了,金少爺?”

“六姐先別問,讓她告訴我她的打算再說。”

大姑娘道:“你用不著唬我,我的膽——”

金剛兩眼之中突現逼人寒光。

大姑娘一臉委屈地改口道:“幹嗎這麽兇嘛!”

金剛冷然道:“還要我怎麽跟你說,跟著我跑了這麽久,難道你還不知道我的脾氣?”

大姑娘道:“人家又沒說不說嘛!”

“那就快說。”

“我打算挑起他們三個之間的紛爭,讓他們自相殘殺,狗咬狗一嘴毛。”

金剛冷冷一笑道:“好主意!我就猜著是這麽回事!”

“難道這主意不好?”

“我沒說你這主意不好!只是你可別把這三個賊頭兒看得太不壓秤。”

“他們三個有什麽了不得的?我就不信挑不動他們。”

“我沒說你挑不動他們,我是說別把人家都當糊塗人,萬一讓他們看出了破綻——”

“我有什麽破綻讓他們看出的。我有辦法讓他們自己來找我,讓他們自動上鉤,我是個吃開口飯的,有錢有勢力的大爺,不能不應付。我有什麽破綻怕他們看出?”

“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我是說萬一,你明白了麽。要是萬一讓他們瞧出了破綻,你有沒有想好退路?”

“當然想好了,大不了拿腿走路。我不信脫不了身。”

“別太過自信。改改你那自負毛病,他們三個能稱霸華北,這絕不是僥幸得來的。”

“我知道!任何一件事,任何一點細節我都詳細地考慮過了。就算萬一達不成我的心願,脫身是絕不成問題的。”

“那是最好不過。”

“到那時候班子也早遠離了天津衛,也不愁會連累班子!”

金剛冷然一笑道:“是啊,韓班主這個班子最好能躲到南方去。”

方姑娘一怔,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韓慶奎笑道:“金少爺,不瞞您說,這一點我早想過了,為這档子事兒,大夥兒沒有一個不認為值得的。”

金剛道:“班子裏上下都是血性中人,可是我卻不能讓任何一個人受牽連。”

“這就是嘍。”韓慶奎笑道:“真要是有那麽一天,我不信您會不管,只要您管,班子裏上下還有什麽好操心的。”

金剛呆了一呆,也一時沒能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