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本來是打算把消息送給趙大爺的,可是現在被虎頭老七纏上了,虎頭老七找上了他,又是在這節骨眼兒上,他當然不能說個不字,越是這時候,越跟“三義堂”的人纏在一塊兒才是最安全的,絕不會招人動疑,

消息怎麽辦?不要緊,消息自有戴天仇去負責,這是用不著金剛明白交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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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剛跟虎頭老七坐了一輛膠皮,到了虎頭老七的住處。

下了車,進了門,等俏紫雲關上門前頭走了。虎頭老七輕輕一指頭點上了金剛的額角,水靈的眸子瞪著金剛,咬著雪白的皓齒輕聲道:“你可真好啊!趁我喝多了跑了,今兒個可沒那麽便宜。”

“這能怪我麽!七姐喝得爛醉如泥,人事不省。”

“別是你故意灌我的吧!”

“天地良心,誰那麽傻呀!”

“別傻不傻,跟我進去,今兒個說什麽你也別想跑了。”

她伸玉手拉住了金剛的手,兩個人並肩往裏行去。

進了堂屋,俏紫雲已經把茶倒好,不見人了。

這丫頭可真是一付琉璃心竅,既玲瓏又剔透。

虎頭老七可沒允許金剛堂屋裏坐,嬌媚地看了金剛一眼,道:“這兒也沒什麽好坐的,跟我上屋裏去。”

她拉著金剛進了耳房她的香閨。

金剛不但沒說個“不”字,便連推也沒推一下,溫順異常地跟著虎頭老七進了香閨。

剛才一直拉著金剛,生怕金剛跑了似的。如今進了屋,虎頭老七卻松了手:“坐吧!我去把茶端進來。”

她扭身出了屋。

金剛坐在了窗口桌前,虎頭老七已端著兩杯茶,帶著一陣香風進來了!把茶往桌上一放,嗔道:“燙死了,也不知道站起來接接。”

金剛笑道:“我這個人什麽都懂,就是不懂憐香惜玉。”

虎頭老七又伸玉指點了金剛一下:“不懂就這麽迷了,要是懂了還得了。”

此時此地,此情此景,換個任何人也不會放過虎頭老七,而金剛卻坐著沒動,反而指指桌旁的椅子道:“七姐,坐下來聊聊。”

“幹嗎坐這兒聊啊!又想打主意脫身了?告訴你,茶可是灌不倒我的。”

話雖這麽說,她到底還是坐下了。

金剛端起茶來喝了一口:“這茶真香。”

虎頭老七道:“別顧左右而言他。聊什麽,說吧!”

“隨便,這種情形下的談話,本來就是天南地北隨便聊的,要拘出題目來,那就談而無味了。”

“這倒也是!”

說完了這句話,虎頭老七半天沒吭氣兒。顯然,金剛這一隨便聊,使得她不知道從何聊起。

虎頭老七不知道從何聊起。

金剛卻知道,他道:“七姐,你哪兒的人?”

“幹什麽?”

“不幹什麽,隨便問問。”

虎頭老七嬌靨上泛起一絲機警神色。但這機警神色很快就消失了:“湖南。”

“難怪!”

“什麽難怪?”

“湘女多情。”

“哼!我這多情可是對誰啊?”

“看來七姐是對我才多情了。”

“你看呢?”

“我有點遲鈍。”

“少跟我來這一套。”

“七姐一個人在天津衛?”

“嗯!怎麽樣?”

“一個女孩子家,又年紀輕輕的,怎麽出來幹這個?”

“我不是告訴過你麽!”

“我知道,你規勸過小馬,自己不該也幹上這一行。”

“那麽你說我該幹哪一行,又能幹哪一行,這一行總比操皮肉生涯強點兒吧!”

“七姐,世界上的路不少,也都是人走出來的。”

“這道理我懂,可是我是個女人家。”

“七姐瞧扁女人家了。”

虎頭老七詫異地看了金剛一眼:“你這算勸我?”

“不能算,因為我自己也在這個圈子裏。”

“這就是了,你自己又為什麽進這個圈子?”

“我是個男人。”

“男人怎麽樣?女人又怎麽樣?”

“男人大不了舍一條命,女人舍的不只是一條命。”

虎頭老七笑了:“原來如此,命都能舍,別的還有什麽不能舍的。”

“除非七姐自己真願意舍。”

虎頭老七唇邊掠過抽搐:“我麻木了,不過我也要看人而舍。”

“麻木不麻木,還在自己。”

“我是自己覺得麻木了。”

“七姐要真是麻木了,就不會看人而舍了。”

虎頭老七一怔,神情也為之一黯:“咱們換點兒別的談吧!”

“七姐,這些話,我也是看人說的啊!”

“謝謝你!兄弟,遲了。”

虎頭老七的嬌靨上,像籠罩著一片濃濃的烏雲。

“不見得吧!”

虎頭老七極詫異地望著金剛:“兄弟,你今兒是怎麽了?——”旋即強笑:“別是又動腦筋想脫身吧!”

“七姐這是何必。明知道咱們都是天橋的把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