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第3/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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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沈宗儀、吳天才,以及嶽倩倩等三人都沒睡好.沈宗儀是既懷舊恨,又念新情.加上滿腹疑思,在“白水鎮”的旅邸之中,簡直翻來覆去,難以合眼.吳天才時在那座“五雲樓”中,負手傍徨,繞室蝶躞,不住搖頭嘆氣!

嶽倩倩是在她辛姨娘為她所準備,相當精雅幽美的“聽水小築”中,獨坐終宵,不住垂淚。

沈宗儀除了他不願告人的心中舊恨以外,其余的情緒,容易明了.吳天才搖甚麽頭?嘆甚麽氣?以及嶽倩倩垂甚麽淚?卻無人知道……※※※月升月落………天明,天暗………又是黃昏………仍在樓頭………這是第二日的黃昏。也是嶽倩倩、沈宗儀、吳天才等三人,互相約會見面的‘太白樓’上。時光已到,人未到齊.換句話說,就是沈宗儀、吳天才、嶽倩倩三人之中,有人未來這‘太白樓’踐約。

在黃昏以前,也就是第一個到的,是昨夜輾轉反側,未曾合眼的沈宗儀.在剛好黃昏,也就是第二個到的,是昨夜繞室傍徨,不住搖頭嘆氣的吳天才.那位昨夜獨坐終宵,黯然垂淚的嶽倩倩,也就是主動締訂這‘太白樓’上‘黃昏之約’的絕代嬌娃,卻沒有來.‘太白樓’頭,燈光如海.不單樓頭,連這‘白水鎮’的鬧市長街之上,也燃著了一片繁燈。

樓頭的雅座中,沈宗儀與吳天才面前的桌案上,已有六只空壺,和八盤未經動箸的精美菜肴.奇怪,他們沒有吃一點菜,卻喝了六壺酒……更奇怪的是,他們除了初見面時,互相點了點頭外,彼此之間.還沒說過半句話兒.沈宗儀向樓外看了一眼,華燈如海,繁星在天,‘黃昏’業已成為過去,如今應該稱為‘夜’了.他黯然一嘆:“如今已夜,人約黃昏,她……她大概不會來了……”說至此處,語言一頓,收斂了雙眉之間的相思情愁,改從俊目之中,閃射出逼人英光,向吳天才朗然叫道:“吳兄,有時神情表現,甚於言語,或是文字,我看我們之間的那樁謎底,業已無須揭曉,便可斷定彼此是千巧萬巧地,站在相反立場。”

吳天才點頭道:“小弟與沈兄的看法,完全一致。”

沈宗儀軒眉一笑道:“古人有‘絕交書’……”指著桌上酒菜,掩飾不住心中淒楚地,雙眉一蹙,搖頭嘆道:“則我們‘太白樓’頭的這桌酒萊,可以稱為‘絕交宴’了………”

吳天才黯然道:“對,我們今天還是好朋友,但在這‘絕交宴’散後,下次再見時,也就是明天以後的隨時隨地,彼此可能便是誓不兩立的生死之敵……”

沈宗儀狂笑了,但笑聲中卻帶有濃厚淒愴意味:“好,好,珍重今宵絕交酒,再作明朝生死事,來,來,來,吳兄,我再敬你三大杯,希望今朝長晦,我們能夠挽回造化,留住光陰,永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吳天才連幹了三大杯後,一面命店小二添酒一面目注沈宗儀道:“沈兄,今宵仍好友,明日變強仇,這是一樁大事………”

沈宗儀點頭道:“當然是大事,也是韻事,但不論虎鬥龍爭,誰強誰弱的任何結果,均必令人酸鼻傷懷,敗者飲恨,勝者愴懷的淒涼絕世………”

吳天才道:“沈兄,小弟有樁請求。”

沈宗儀恢復了他朗爽英姿,一軒雙眉,含笑說道:“吳兄請講,至少在未下這‘太白樓’前,我們還是朋友。”

吳天才說道:“因為這是件大事,我們雖明知必然,似乎仍應在最慎重的文字上,加以證實一下。”這時,恰好店小二添來美酒,吳天才遂命他取過文房四寶,向沈宗儀笑道:

“沈兄,請你把你來此所欲獵取仇家的名號,寫在這張紙上,小弟也將我雇主名號另書一紙,彼此對證對證。”話完,便取了紙筆遞過。

沈宗儀寫了仇家名號,摺好紙兒,放在桌上。

吳天才也另書一紙,並似有所感地,苦笑道:“昔日諸葛武侯與周公瑾於掌心同樣書一‘火’字,赤壁鏖兵,大破曹公,遂成不世功業,我們今天也在效法古人,但結果恐怕卻是…………”

說話至此,兩張紙均已展開,沈宗儀、吳天才兩位絕代豪客注目之下,不禁均告怔住?

原來沈宗儀所書仇家姓名為‘好色閻王司徒獨霸’。吳天才所書的雇主名號卻是‘飛龍劍客南宮獨尊’。

沈宗儀首先‘咦’了一聲,目注吳天才道:“吳兄,予你千兩黃金重聘,為他保護性命之人,難道竟不是‘好色閻王’司徒獨霸?………”

吳天才也滿懷奇詫地,把眉頭緊皺,訝聲說道:“奇怪,我以為沈兄來此欲殺之人,一定是昔日曾為東南武林盟主的‘飛龍劍客’南宮獨尊………”

沈宗儀突然雙眉一展,向吳天才舉杯笑道:“來來來,我們互相慶賀,再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