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竺掬歡眉頭一緊。

她從這個男人平靜的語調裏,嗅出執拗和強硬的氣質。

她更由那一雙銳利而智慧的眼眸中,讀出不許拒絕和不容勸阻的蠻橫訊息!

起初

她猶嘗試去抗拒那股力量,但是在一段無言的僵持之後,她產生一種難以描述的挫敗感,她知道她必須在那個堅強的男人之前低下頭。

“妾身顯然沒有第二種選擇!”竺掬歡發出幽幽嘆息,她順從的走出去。

展千帆盯著竺掬歡的背影,隱沒在珠之外。

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好復雜,不過他很快就掩藏住一切情緒,他稍稍振了一振胸脯,走到燕盼歸的身旁。

“嫂嫂!”

展千帆拿起床邊的長劍,將它系在腰間:“天亮之後,畫舫將會明顯於江上,我準備趁夜登岸,改走陸路,再折回港口,那兒有我的朋友,也好好聽爹和哥的消息。”

燕盼歸目光迷離,她漫聲道:“千帆,橫豎我以為你馬首是瞻,看要上山還是下海,全憑你作主?”

展千帆突然覺得喉頭好苦,下頷的筋肉,也繃得很緊,絞扭在喉結處。

展千帆轉過身,望向陸翔青和連絲藕。

“二位。”

“一塊兒走!”陸翔青的聲調同他的表情,一般堅定,他迎視展千帆,毫不退縮相讓!

展千就用力吸一口氣:“報恩?”

睦翔青伸出右掌,他誠懇的道:“是朋友!”

展千帆不由一陣激動。

他上前跨一大步,緊握住那一只有力的手掌。

“翔青!”

“千帆!”

這時侯,畫舫外面傳來清響的水濺之聲,船身顯著的減速,終歸至停止。

展千帆招呼了忠兒之後,抱起燕盼歸走出船艙。

在舶邊竺掬歡正扶橫木看著水面,展千帆發現她的手肘上,多了一件鬥篷。

“前面有暗礁,船只能停泊在這兒!”竺掬歡因為足聲接近,回頭而望,展千帆芷移行在陰影之中,仿如一抹幽靈,帶著一團黑霧,來自於地獄。

竺掬歡下意識的縮瑟了,她的玉指抓緊著橫木。

“從這兒到江岸,還有丈馀的距離,連跳板也無從安上!”

展千帆扶著燕盼歸,看著對岸的林野,但聽江風颯颯,枯葉簌簌,夜風刮著濃濃的寒意,更增添不少淒泠。

“二少君,您帶著展夫人,如何能夠上岸?”此刻的竺掬歡已不再那麽震驚了,她的聲音也逐漸平穩及自然。

“我了解此處兇險!”展千帆收回目光,他轉向忠兒,看出這個十七歲的孩子,正在風中抖索:“你有沒有把握越過去?”

忠兒咬著牙:“小的就看看!”

展千帆皺了一下眉頭。

陸翔青見狀道:“這樣吧,我托他一程!”

展千帆凝重的道:“翔青,在江岸那邊的水面之下,有一股漩渦,已經奪走許多條人命,如果你沒肴十成的把握,千萬別冒險淩空借力,以免不幸!”

陸翔青聞言,略略猶豫了一下。

展千帆看在眼裏,他當機道:“別為難,翔青,發想還是由我先過去,照上回的老法子,以繩索接應忠兒,不過得麻煩你隨護在忠兒的身旁,以防不測!”

陸翔青立即允諾,畢竟事熊嚴重,沒有必要在這節骨眼兒上逞強稱能。

展千帆轉對竺掬歡,道:“請借麻繩一用。”

竺掬歡立刻喚小娟送來繩索。

展千帆將繩索斜背在肩上,再次抱起燕盼歸。

卻見竺掬歡捧著鬥篷,覆在燕盼歸的身上,另外他還遞出一袋錦囊,輕響著銀擊之聲,交給展千帆。

展千帆放下燕盼歸,將鬥篷及錦囊推送回竺掬歡的手中。

“展某心領。”

竺掬歡想解釋:“這是。”

展千帆的手指輕輕地按在竺掬歡微啟的櫻唇上,他凝視著那張明艷的花容,一種奇異的感受,透過唇間滲入了竺掬歡的心底。

“展千帆實在不願意在心中有疙瘩,那很痛苦的……”

竺掬歡的美目裏,閃現困惑之色。

一束秀發被陣陣江風吹掠,不時地垂拂在竺掬歡的眼前,展千帆攏起那束秀發,將它勾在竺掬歡雲鬢旁斜插的玉釵邊角上。

然後

展千帆又退出一步,他目光灼灼望著竺掬歡,一種剛毅且挺拔的神采,呈現在展千帆的眉宇之間。

“竺姑娘,展某今日在這潯陽江上,當著陸兄,連姑娘及家嫂的面前,許姑娘一句話——

倘若展某有幸渡過此劫,再起家業,展某定當負荊來到竺姑娘跟前,聽任姑娘處置展某的這條賤命!”

竺掬歡的身軀驀地一僵,她睜大翦瞳,直盯著展千帆,乾澀的嘴唇在風裏顫抖。

“千帆!”陸翔青一把抓住展千帆的手臂:“你的神智可還清楚?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翔青!”展千帆恬靜的道:“是瘋言也好,是醉話也罷,你只管記住展某今日的這一席話,好為他日作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