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故人來(第3/4頁)

莫尋歡合扇笑道:“好叫易夫人得知,這位小雷霆追蹤之術天下無雙,一只鼻子比狗還靈,不然為何要派他這位大頭領出來?”

趙清商想到燕狡身上並無泥濘痕跡,原來他是尋著兩人蹤跡從斷崖道路追蹤而來,這份本事實在了得。又問道:“那莫公子你呢?”

莫尋歡道:“我自然沒小雷霆的本事,所以只好離得遠遠地,在他後邊一路跟過來。”

趙清商拍手笑道:“你能跟著小雷霆而不被他發現,可更厲害啊!”

二人這一陣說笑,將方才險些出現的尷尬氣氛一並削去,易蘭台的神色依然平靜如水:“莫公子所言解我心頭疑慮,然而莫公子本是江湖中人,如此要事,玉帥為何托付於你?事關重大,不知可有證據?”

莫尋歡笑了:“這個自然。”便從懷中取出兩物,擲到地上。

月光澄澈,看得分明。那兩件物事中一件是塊碧綠令牌,上面銀絲纏繞了一個“玉”字;另一件卻是個制作精細的白銀面具,額頭鑲了顆春水一般的碧璽珠。易蘭台識得第一樣是玉帥江澄的令牌,然而他拾起的卻是第二件,臉色驟變:“這些年來,令戎族聞風喪膽的麒麟鬼原來是你……真是辛苦你,也難為你了……”

趙清商這幾年常來往北疆,自然也曾聽得麒麟鬼之名,然而左看右看,面前這言笑晏晏的青年與傳說中那惡鬼一般的神秘人物都是相差甚遠,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莫尋歡面上肌肉幾不可見地顫了一下,便笑道:“太客氣了,我只是個浪子,而浪子的開銷最大,不給江澄做事,我的銀子從哪裏來?”

易蘭台看著他不語,半晌方嘆道:“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莫尋歡笑道:“實話實說而已,若易先生給我銀子,邀我做事,我也做得。江湖人有錢便賺,您可把我看得太高了,哈哈。”

他雖作笑語,語氣中卻殊無笑意。易蘭台看著他,慢慢又嘆了一口氣,道:“請到房中奉茶。”

莫尋歡本是要說完便走,然而不知為何,易蘭台這清淡一句話,他竟無法拒絕,終究也只笑了一聲,拾起地上的物事,答了一個“好”字。

趙清商攜來的茶葉,只余下了最後一包。

這一次卻是易蘭台親手沏茶,他手勢優雅純熟,宛如演奏樂章。莫尋歡嗅著茶香:“這是玉京雨花。”

易蘭台遞過茶杯:“原來莫公子也是懂茶之人。”

莫尋歡接過杯子,看那茶湯清澄,“咕咚”一口將茶水一飲而盡:“易先生說笑了,江湖人哪有那許多講究。”這舉動倒有幾分賭氣。

易蘭台又將一杯茶遞與趙清商,一杯茶放在自己手中,沉吟片刻道:“尚有幾件事,我想向莫公子請教。”莫尋歡笑道:“請,請,我必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易蘭台看著他面容,慢慢道:“莫公子,請問你是何方人氏?”

莫尋歡放下杯子,道:“在下乃是京城人氏。”

易蘭台問道:“卻不知莫公子當日住在京城何處?”

莫尋歡答道:“京城烏衣巷。”

易蘭台又問道:“莫公子父母尚健在否?”

莫尋歡道:“去世多年,我一個人,倒也無牽無掛。”

易蘭台道:“不知令尊令堂何時去世,莫公子又是何時離開京城?”

莫尋歡答道:“那是同一年的事情。”又道,“距今已有二十年。”

易蘭台問得快,他答得卻也快。一旁的趙清商已聽出這一問一答之間含義,她知曉易蘭台家事,心頭不由怦怦直跳。卻聽易蘭台又問出最後一個問題:“莫公子幼年時所習書法,不知又是何種字體?”

莫尋歡忽然哈哈笑了,再度拿出自己的扇子,“啪”的一聲放到桌面上:“易先生是因為這扇子才問的吧?我的字不值一提,可易先生倒也好眼力,竟能從中看出我幼年時臨的是什麽字,沒錯,正是松雪體。”

他收起摺扇,面上的笑意也隨著摺扇一同收斂,一字一字道:“你為何不直接問我:你是不是當年的莫家人!”

窗外不知何時起了風,狂風卷處,千畝白蓮被吹得一同簌簌作響,房內的油燈火焰明滅不定。易蘭台放下茶杯,輕輕撥一撥燈芯,垂下眼簾:“那日十裏亭內我請莫公子彈奏一曲‘簾外雨潺潺’,用意亦在此。”

莫尋歡面上笑意再度漫起,如春風拂春水,遮掩住所有情緒:“易先生是想看我對莫憑欄這名字有無避諱吧?”他話題一轉,“傳聞當年的兩京大俠莫憑欄雖是江湖人,卻全無江湖氣質,氣派皎然如天邊孤月,烹茶技藝更是當世一絕。我看您方才手法精到,不知可是家傳?”

易蘭台坦然道:“家父雖擅茶道,但從未教過子侄輩,聽聞當年也只有一位梁姓前輩曾飲過他所烹茶水。在下茶藝,是從師父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