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深沉雪畔清涼月(第2/6頁)

趙清商大吃一驚:“你要走?”

易蘭台直看到她眸子深處:“趙姑娘,你還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趙清商張了張口,終於低下頭道:“沒有什麽。”

易蘭台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他日若有機緣,定當再見。”說罷行了一禮,轉身推門離去。

一時間,趙清商也忘了還禮,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他靜悄悄地打開門,靜悄悄地離開了房間。

夕陽西下,昏黃的日光起先籠罩著小屋,此刻已經消失無余。天色似乎在一瞬間就黑了下來,趙清商依舊坐在原地發呆,那張常含喜氣的臉,此刻已失去了全部笑意。

小屋中的光線愈發昏暗,僅僅是少了一人,這片小小的空間卻已變得一片灰白,仿佛那個噩夢中的世界。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希望。

暮色愈發深沉,趙清商忽然伏在桌上,嗚嗚地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還說:“不準哭,好好的哭什麽……”卻終於還是停不下來。

有人在她身後嘆了口氣,拍一拍她的肩,遞過一條手帕:“是了,好好的,哭什麽?”口氣中全是無奈。

趙清商接過手帕,胡亂擦臉,嘴硬道:“我沒哭,你看錯了……”

身後的青衣高挑身影如此熟悉,不是天子劍易蘭台又是何人?

易蘭台嘆道:“你對我恩重如山,我哪有說走就走的道理?”

趙清商慌忙用手帕又抹了幾下臉,醒一醒鼻子,道:“我平時都不哭的,這次是你碰巧了。”

淡淡的一點微光中,易蘭台看到她哭得發紅的鼻尖,忍住將要溢出的笑意,正色答道:“是,是。”

趙清商又道:“我十三歲以後就沒哭過,這次不過是個例外。”

易蘭台頷首道:“是,是,是。”

趙清商也覺得似乎不能自圓其說,把那條滿是眼淚鼻涕的手帕往身上藏,想一想又覺不對,把那條手帕又拿出來:“還你。”

這一拿,連帶把身上另一條手帕也帶了出來,這卻是幾日前他們在山洞中對敵瑪吉罕,易蘭台交給她擦去面上血汙的。易蘭台彎下身,將兩條手帕一並拾起,拿到眼前仔細看了看,嘆口氣道:“罷了,趙姑娘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趙清商“撲哧”一聲,終於笑了出來。

小屋中再次點上了燈火,清淡的茶香滿室。趙清商喝了一口茶,把杯子在手中轉來轉去,想開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終於她問道:“你……是怎麽發現的?”

易蘭台嘆了口氣:“是那瓶藥。”

那瓶用孔雀藍瓷瓶裝著、見效奇快的藥丸。

第一次易蘭台幫助趙清商服藥時,就覺得有些不對,當時趙清商內傷沉重,卻在一夕恢復,天下豈有這般靈丹妙藥?待到趙清商二次受傷時,他先取出一顆藥丸,刮下一點細屑嘗了嘗,不由得心中暗驚。

那藥丸中最主要的兩味藥物:一是曼荼羅,一是血七步。前者用於止痛,卻易上癮;後者雖可壓制內傷,卻會加重傷勢,均是飲鴆止渴的藥物。如今趙清商卻把這種藥丸當糖豆一樣隨口服用,怎能讓他不驚不急?再想到趙清商體內詭異的經脈、每次使用必遭反噬的寸灰劍法、少年夭折的殷浮白……易蘭台越想越驚,心中慢慢已有了定論。

趙清商低下頭,似乎想嘆口氣,終於還是擡起頭,笑了一笑:“這件事情,要從十年前說起。”

原來滄浪水一派式微已久,歷任掌門心中都想:若想找到《寸灰劍譜》,滄浪水豈非可以再度興盛?然而知易行難,只有趙清商的師父松儀道人苦苦尋覓多年,終於在十年之前,《寸灰劍譜》重現於世。

聽到這裏,易蘭台道:“既然尋到,想必令師定當即刻習練了?”

趙清商點了點頭,又道:“原來寸灰劍法欲有所成,必須先練一種特異的內功心法,這種心法入門不難,因此師父也將其傳授給弟子。大師兄天分最高,習練三年後便有所成,藝成不久卻吐血而死。起先師父以為他是不慎走火入魔,並未留意。不料過了一年多,他自己也逐漸衰弱,經脈錯亂,這才醒悟到是寸灰劍法所致,只怕殷前輩也是受其所害。”她垂下眼眸,“師父雖就此罷手不練,但為時已晚。過了兩年,師父也離開人世,兩個師姊臥病在床。我習練寸灰劍法時年紀最輕,受害也最淺,因此尚有能力四處尋醫問藥,但卻一無所獲。”

追根溯源,她想到寸灰劍法是由殷浮白所創,或可從他身上尋得一些線索。幾番尋覓,竟被她尋得殷浮白生前所用的止水劍,又聽到傳聞,殷浮白最後出現之地,正是北疆深沉雪。於是她三次趕赴北疆,而在這期間,兩位師姊也因傷重過世。滄浪水一派,至此只余下趙清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