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胭脂香冷(第5/10頁)

陸漸使的是“斷水劍法”,裏子卻是風穴劍意,若不是姚晴與他曾有一番對答,決計無人看得出來。仇石一變,他也隨之生變,出劍時帶上“眾風之門”四字的神韻,長劍揮灑,將茫茫鬼霧逼成一束,縹縹緲緲,縈繞劍身,忽長忽短,時粗時細,或如飛蛇,或如神龜,飛騰縱橫,變化迷離。

突然間,陸漸發出一聲長嘯,嘯聲清越,群山皆應,回聲如潮。橋下四人清楚看見一道白亮光華在霧氣中一閃而沒,刹那間,雲開霧散,橋上二人換了方位,陸漸長劍下垂,神氣冷淡,仇石後頸的一點血痕正慢慢擴大,他猝然一扭,似要掙紮,身子卻如充了氣的皮球,呼呼鼓脹開來。

“當心!”仙碧尖聲叫道,“這是敗血之劍!”陸漸聞如未聞,盯著仇石,搖了搖頭,忽地飄然轉身,向前走去,此時間,他身後“砰”的一聲,仇石身子爆裂,血肉橫飛,所射的血箭,距離陸漸的腳跟不過寸許。

眾人均是屏息,陸漸卻不為所動,走到崖前,望著崖上男女,心意未定,忽聽空山裏傳來一聲嘆息,萬歸藏的聲音悠悠傳來:“不意三百年後,又見公羊劍氣。可憐,姓仇的橫行一世,死得這般的不如意。”

陸漸揚聲道:“萬歸藏,你放不放人?”萬歸藏笑道:“不放又如何?”陸漸目湧怒色,萬歸藏冷笑道,“小子,別鬧錯了,老夫可不是仇石。”

陸漸尚未答話,忽聽谷縝笑道:“老頭子,八圖之謎你還沒解開吧?”萬歸藏冷冷道:“你說呢?”谷縝道:“你若解開八圖之謎,早就捷足先登,何必處處阻攔我等?我猜你奪去的玉匣中,只說了線索在西城,卻沒詳說究竟何在。依我猜想,須得玉匣線索與八圖秘語合而為一,方能找出下一個線索。”

這話出口,山中一陣沉寂。原來萬歸藏得到八圖,早晚鉆研不已,但谷縝當日能夠破解八圖,靠的是群策群力,萬歸藏自負才智,有意與梁思禽較勁,不肯借力於人,況且就想借力,也沒有莫乙那樣的怪人可用。故而幾日下來,始終不得要領,聽谷縝一說,冷冷說道:“那有什麽了不起的?老夫看久了,早晚會悟出來。”

谷縝道:“一年半載也想不出來呢?”萬歸藏道:“絕無可能。”谷縝笑道:“你可以慢慢想,我卻等不及。如今你爪牙凋零,只得一身,我們卻有多人,你堂堂城主,不能日夜守著這座橋吧?即便你守住了橋,以徒兒的能耐,也不難從山崖上爬過去,到時候那件物事落在區區之手,你可不要後悔……”話沒說完,萬歸藏忽地接口:“什麽物事?”谷縝道:“就是那件物事。”萬歸藏見他口風甚嚴,笑道:“小谷兒你不要得意,我還有一個法子,只是暫且不說。”谷縝微微一笑,說道:“我知道你用什麽法子,我也暫且不說。”

“好啊。”萬歸藏說道,“你知道什麽,我偏想聽聽。”他這話出口,谷縝不敢不說,只好笑道:“你的法子,不過就如寧、左二人一般,將我們統統制服,等你想出來為止。”

萬歸藏嘿笑不語。谷縝笑道:“老頭子,說好了鬥智,你以武力制住我們,就算取勝,也不能叫人心服。人無信不立,你言而無信,別說收服天下人心,就算是西城的人心,怕也收服不了。”

萬歸藏仍不做聲,山中空曠,鳥聲也無,只有瀑布聲浪鳴響不絕。谷縝饒是膽大氣粗,當此情形,也不覺緊握雙拳,掌心滲出汗水。他知道萬歸藏商人之性,對“信義”二字看得極淡,眼中只有利益大小,此時默不做聲,心中必在反復權衡“守信”、“背信”誰更有利,一旦權衡明白,立時取大棄小。

正胡思亂想,忽聽萬歸藏說道:“谷小子,你覺得此事應當如何?”谷縝心中暗罵,知道萬歸藏權衡不下,故將燙手山芋拋給自己,這就好比談生意,萬歸藏由買方變成賣方,谷縝由賣方變成買方,谷縝若不開出更大價碼,這樁生意一定告吹。谷縝心念急轉,口中笑道:“這樣吧,老頭子,我告訴你線索何在,你放了寧姑娘和風君侯!”

萬歸藏輕笑一聲,說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老夫可沒逼你,我沒逼你,就不算失信。”谷縝吐出一口長氣,心中將“老無賴”罵了十遍,嘴上卻笑:“是啊是啊,是我自己說的,老頭子你不過笑納罷了。”萬歸藏道:“你臉上笑眯眯的,心裏一定罵我。”谷縝道:“不敢不敢。”萬歸藏笑道:“好,我在擲枕堂等你。”谷縝笑道:“不必了,你到鶯鶯廟等我,我晚一些過來。”萬歸藏冷哼一聲:“你又耍什麽花槍?”谷縝笑道:“在你面前,我哪兒有花槍可耍?只是裹了一身臭泥,臟兮兮的,不好面見尊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