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雷光電照(第3/11頁)

“不是說了嗎?”那人笑道,“你東島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你東島的朋友,就是我的敵人。來來來,小兄弟,莫管他們。有人說得好:‘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如夢,為歡幾何?’天大地大,莫如酒大,喝了這碗,再說其他。”

“虞兄高論。”另一人接口道,“也有人說得好:‘日高月高,酒品最高,敬酒不喝,就是膿包。’”話音入耳,陸漸心頭大動,這答話的正是谷縝。

虞兄笑道:“我說的‘有人’大大有名,詩仙李太白是也,你說的‘有人’是誰?”

“不是別人。”谷縝哈哈一笑,“正是區區小弟,小弟什麽都做,就是不做膿包。”姓虞的將桌子拍得山響,叫道:“說得好。”

二人一番對白旁若無人,贏萬城半羞半怒,一跌足,還想再罵,沈舟虛忽地笑道:“贏道兄,多年不見,尚無恙否?”

贏萬城回頭一瞧,失聲道:“你……你……”噌地躥上樓去,高叫,“妙丫頭,不好,沈瘸子來了……”

虞兄哦了一聲,說道:“沈師兄也來了?”沈舟虛笑道:“虞師弟所過驚天動地,剛到南京,就先把老天捅了一個窟窿。”

“你說的是元元子那鳥賊?”姓虞的哈哈大笑,似乎頗為得意:“他奉了昏君旨意強搶民女,我虞照瞧不過去,小小彈了他一指頭,不料這老小子不經事,居然被彈死了。”

沈舟虛道:“天下間經得起你‘雷帝子’一彈的,怕也沒有幾個?”漫不經意彈出數縷蠶絲,鉤住屋椽,只一縱,如飛鳥投林,連人帶椅鉆入二樓。

他平時舉止疏慢,此刻顯露神通,樓上樓下無不驚訝,眾劫奴更怕有失,匆匆登樓。陸漸定眼一瞧,只見谷縝當窗臨湖,身邊墻壁上一個窟窿,贏萬城正是由此落水,身前一張方桌,橫七豎八擱了幾個酒壇。谷縝對面,穩坐一條大漢,骨骼極大,國字臉膛,如飛劍眉壓著一對虎目,灰布長衫赫然打了兩個補丁,腳下一雙麻耳草鞋,眼見便要破散。

陸漸心想:“這人就是‘雷帝子’?”思忖間,虞照喝光一碗酒,目光掃來,眾人被他一瞧,只如刀劍穿胸,平生一股寒意。

“沈師兄。”虞照微微一笑,“來一碗如何?”

“虞師弟取笑了。”沈舟虛道,“你又不是不知,鄙人只會喝茶,不會飲酒。”虞照輕蔑一笑,滿上酒道:“小兄弟,幹。”谷縝笑笑,兩人碗盞相碰,雙雙飲盡。

虞照擱了碗,笑道:“贏老龜老當益壯,演了一出王八戲水,這小姑娘我沒見過,瞧你這一籃子破銅爛鐵,料是新進的千鱗高手。只可惜,虞某平生不打女人,所以算你運氣。”

施妙妙端坐一隅,低頭沉思,應聲擡頭,不瞧虞照,卻向谷縝看去,眸子裏光芒閃動,充滿復雜情意。

虞照看看施妙妙,又瞧瞧谷縝,忽有所悟,失笑道:“這樣麽……”笑著舉起手來,在谷縝肩上一拍,施妙妙花容慘變,一抖手,一蓬銀雨射向虞照。

虞照大手一揮,漫天銀雨距他三尺,忽地叮叮落地,片片銀鱗鋒口向上,嗚嗚顫動不已。施妙妙臉色一變,喃喃說道:“‘周流電勁’?”

虞照笑道:“小姑娘,你家大人沒告訴你嗎?千鱗之術全靠‘北極天磁功’,這一門內功遇上‘周流電勁’,七折八扣,彼此抵消。哈,我再教你一個乖。”說著食指下引,銀鱗應指躍起,片片相屬,連成一柄銀光四射的軟劍,“刷”的一聲,刺向施妙妙的咽喉。

施妙妙飄身後退,踢起一條長凳,銀劍矯矯昂動,“哧”,將長凳斷成兩截。施妙妙俏臉發白,扣住六枚銀鯉,清亮雙目,一轉不轉。

忽聽谷縝笑道:“虞兄稍歇,小弟敬你這碗。”雙手捧碗,一氣喝幹。虞照笑道:“好說,好說。”一揮手,叮叮不絕,銀劍散落一地。

虞照喝過一碗,笑道:“小姑娘,你本領有限,又怕誤傷小情人,所以心存猶豫、出手軟弱,再打下去一定要輸。”

施妙妙面漲通紅,厲聲說道:“誰……誰是我的小情人,你胡說……”虞照盯著她微微一笑,施妙妙與他目光相遇,心中機密似乎盡被洞悉,一時欲言又止,羞不可言。

虞照見她半羞半惱,嬌態可人,心覺有趣,笑道:“小姑娘,你嘴裏不承認,臉上卻寫得明明白白,我就奇了,你心裏喜歡小兄弟,為何偏要與他為難?唉,你們這些娘兒們,總是表裏不一,太不爽快。”說到這兒,沉思一下,忽又笑道,“沈師兄,聽說你升了官,發了財,可喜可賀。”他口中道喜,臉上卻流露出一絲鄙夷。

沈舟虛笑了笑,淡然說道:“哪兒有什麽升官發財,不過是小小的幕僚罷了。”虞照道:“什麽幕僚?文縐縐的我也不懂?老子只曉得,要做朝廷的狗官,少不了狗頭狗腳,你是狗頭呢,還是狗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