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 天明夜盡

情況也有出乎意料之外，無論是煙雨蓑衣的，亦或是姜杉的。

煙雨蓑衣自然是不知道姜杉腦中作何感想，但是他從姜杉面上見不到半點表情。自從煙雨蓑衣認識姜杉以來，便沒有見過他這種神色。那麽此時姜杉心情，無需猜測，便能夠感受得到。

對於這種局面，煙雨蓑衣真想過去抽山師陰幾個大耳光，或者把山師陰一道宰了了事。

若是殺了山師陰，煙雨蓑衣固然是心情舒暢，偏偏現在他不能這麽做。畢竟在出發之前，千面曾經說過，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情，此次出行都以姜杉馬首是瞻。

煙雨蓑衣只能握緊腰間直刀，隨後將目光投向姜杉，看看這事情還有什麽轉機。

只不過煙雨蓑衣方才捏住直刀，山師陰余光便瞥了過來。

山師陰望了一眼煙雨蓑衣腰間刀柄，隨後輕聲一笑，“你們不敢殺我。若是你們現在將我一刀殺了，或許能夠讓自己心裏舒暢，但這天下只會更亂。”

煙雨蓑衣終究沒有忍住，冷笑說道：“你便是為禍天下最大之人，說出這種話來，還真是大言不慚。”

山師陰又瞥了煙雨蓑衣一眼，隨後望向姜杉，輕蔑說道：“這就是你們鬼見愁的精英？”

姜杉閉緊雙唇，沒有回答。

煙雨蓑衣被山師陰譏諷，心中有些許怒氣，但是他沒有立即表現出來。作為一個殺手，最重要的便是冷靜。他只是將刀柄捏得更緊，只等姜杉一聲令下，就把山師陰斬於刀下。

對於煙雨蓑衣的這邊小動作，自然逃不出山師陰雙眼，“說你是莽夫，你還不承認。我山師陰若是死了，你看看這燕國大地之上，會有多少個山師陰跳出來！山河破敗，朝廷無能，誰不想取而代之？可他們現在誰都不敢吱聲，你以為是因為什麽？”

山師陰猛然睜大雙眼，指著自己的胸口，“全都是因為我！”

煙雨蓑衣聞言咂舌，他沒有想到山師陰會是這種回答。

不過姜杉還是沒有表示。顯然，姜杉也已經想到了山師陰的重要性。他們鬼見愁想要收拾殘局，還真是不能對山師陰下手。

“再說了。”山師陰用重新放松下來，就像是癱坐一般，“你們若是想要殺我，何需特意過來救我？讓我自生自滅也就是了。”

說到這句話，姜杉終於擡眼望向山師陰，“我會來救你，是因為覺得，你還沒有到無藥可救的時候。你是因為武莫無道，才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我知你深愛蘇丹霞，現在綾兒還有生還可能，你若是繼續這樣一意孤行，豈不會讓蘇丹霞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提到蘇丹霞，山師陰眼中光芒終於黯淡了一些。他慢悠悠地說道：“若是丹霞還活著，她會支持我做任何事情。”

“支持你做任何事情？”姜杉冷笑道：“對自己的親生兒子，見死不救？”

山師陰擡眼望向姜杉，隨後沉聲說道：“你根本沒有告訴我，綾兒是否真真活著。你只是給我一個假設，一個很美好，但很可能是鏡花水月的假設。你要我怎麽信你？”

帳外大雨又急又密。雨滴落在大帳那油布頂上，就像是鼓點敲打著每個人心頭，叩問著每個人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在這雷雨聲中，姜杉與上山師陰又沉默了許久，誰都沒有說話。

最終，姜杉深深嘆了口氣，“你真要讓我把綾兒找到，活生生地帶到你面前，你才願意信我？”

山師陰勾唇一笑，“若是你真能把綾兒帶來，或許我會改變主意。”

姜杉低下頭去，嘆息道：“或許……嗎？”他搖了搖頭，徑直站了起來，整了整身上衣物。他對煙雨蓑衣說道：“我們走吧。”

煙雨蓑衣咬了咬牙，“先生，我們就這麽放過他了？”

姜杉不曾答話，繼續望著山師陰說道：“外面下雨了，你的蓑衣，我便借走了。”

山師陰在床上拱了拱手，“我身體不適，就不送你了。反正怎麽出去，你們也認識。”

姜杉不再說話，回頭朝大帳門口走去。

煙雨蓑衣到這時候還不敢相信姜杉的決定，扭頭望向姜杉，又回頭望向山師陰。

山師陰又勾唇一笑，“你若是再不走，你們家先生可就要被雨淋成落湯雞咯。”

煙雨蓑衣恨恨地瞪了山師陰一眼，隨後便沖到衣架處去了一件蓑衣，趕緊給姜杉套上，“先生，我們……”

姜杉搖了搖頭。

煙雨蓑衣也就不再多問。他上前為煙雨蓑衣拉開門簾，只見到門外死士刀劍出鞘，就在大帳兩側候著。煙雨蓑衣雙眼一眯，他沒有更多廢話，將門簾卡在門框上，隨後腰間雙刀出鞘一寸。

可姜杉竟然不曾停步，徑直步入雨中。

煙雨蓑衣心中大駭，就要上前去抓姜杉。

就在這時，大帳中傳來了山師陰懶洋洋的聲音，“都退下，人家剛剛救了我們的命，這可不是我們九嬰的待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