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浪起沙迷眼

第二日,風平浪靜。

這種情況在戰場之上分外少見,畢竟每日叫陣都已經成了燕吳兩軍的習慣,即便是燕軍閉寨不出,吳軍仍舊如同例行公事一般,在燕軍水寨外面叫罵上半個時辰。

可是今天,風平浪靜。

燕軍沒有出寨,就連吳軍也未曾出寨。

這奔騰龍江之上,從未有過這樣詭異的平靜。

吳軍水寨之外,左徒明頭戴鬥笠,正坐在江邊礁石之上垂釣。江邊因為戰場,早就沒了漁船,左徒明此時獨釣龍江水,宛若江邊一副山水入墨。

江面上魚漂起伏,江邊左徒明面孔隱在鬥笠之下,也不知是否已經睡了過去。

突然,那魚鰾猛然一顫,驟然沉入水中。

左徒明手腕一抖,龍江魚拍打水花被他牽道空中。手臂輕展,那魚兒便落在礁石之上,左徒明卻是看了幾眼,又輕輕將魚鉤取了出來,隨手將魚拋入江中。

這一幕,便落在左徒明身後另外一人眼中。

他也是方才來到,胸膛起伏還在氣喘。這人看著大約十左右的年紀,還有著難以掩飾的青澀。

這孩子見到左徒明將魚拋回水中,疑惑問道:“師父父,你好不容易釣上來的,怎麽就放了?”

左徒明回頭看他,將手上水珠隨意抹在袖上,“釣魚,釣的是這過程,至於能不能上鉤,不過是另外一件事情。”

孩子似懂非懂,只是默默點頭,“師傅的話,安之記住了。”

左徒明見這孩子氣喘平復下來,便重新坐了下來,在那魚鉤上綁上新餌,“說罷,急匆匆地來找為師,是什麽事情。”

那叫做張安之的孩子,像是這才反應過來,焦急說道:“師父父,我剛剛去找聞天叔確認了,那燕軍依舊閉門不出。”

左徒明微微搖頭,輕聲笑著,“還需要問嗎?自己睜眼看看,這江面上空無一物,自然是閉門不出。”他一邊說著,一邊將魚鉤甩入江中,正落在一塊礁石附近。

張安之面上一紅,“師父父又欺負徒兒。”

左徒明勾起嘴角,並未回應。

張安之便在左徒明身後立著,疑惑說道:“師父父,徒兒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左徒明身形不動,“說。”

張安之便張嘴問道:“師父父,那些燕國人反正一直都是閉門不出,早就被聞天叔打怕了,可為什麽師父父今天特別關心他們出沒出現?”

左徒明望著平靜江面,淡淡說道:“若是平時不出現也就罷了,今天不出現,其中便有問題。畢竟你聞天叔昨夜,可是差點殺掉了對面的主將。可惜最後山師陰令兵趕到,將那孟然之救走了。”

“啊?”張安之小臉蛋上滿是驚訝,“聞天叔叔昨天出去了?安之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左徒明嘴角含笑,“你睡得和小豬一樣,能知道些什麽?”

張安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卻還是將問題引回正題之上,“師父父,徒兒不明白,即便是這樣,燕軍不出寨,又能有什麽奇怪的?他們被聞天叔叔打怕了唄。”

左徒明搖了搖頭,“他們三面受敵,定然是戰事吃緊,對他們來說,最好便是速戰速決。昨天日間水戰,他們已經能夠與聞天打成平手,夜裏更是受了這等侮辱,沒理由閉門不出。除非,那個消息是真的。”

“消息?”張安之瞪大雙眼,好奇地問道:“師父父,是什麽消息啊?徒兒怎麽不知道?”

左徒明又看了張安之一眼,“因為你睡得和小豬一樣。”

這次,張安之就連脖頸都在發紅,可他還是抵不住心底好奇,繼續問道:“師父父,是什麽消息,你就說給徒兒聽嘛。”

十歲小兒的撒嬌還是有些威力,再加上左徒明並未準備隱瞞。既然他已經收下了這個徒弟,自然要細心教導,“昨夜最終,孟然之死在山師陰手中。”

“啊?”張安之又是驚呼,“這怎麽會?師父父剛才不是說,聞天叔叔無功而返?”

張安之其實是在左徒明清洗吳國世家之時,那些投誠的大世家交給吳王劉策的人質之一。左徒明看他聰明伶俐,便將他安排在身邊學習。

左徒明望向燕軍水寨方向,“孟然之與山師陰之間的恩怨,可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得清的。”

張安之不愧左徒明看中,他腦中一轉立即反應過來,“師父,這樣說來,現在燕軍內部定然混亂。之前師父父便說過,孟然之與山師陰不和,那孟純更是孟然之死忠,若是孟然之死在山師陰手中,他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此刻那些燕軍水寨之中正在內亂,才無暇外出。那此刻,正是進攻燕軍的大好時機。”

作為一個孩子而言,張安之能夠有此見解,已經不俗。

但是對左徒明而言,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如果,山師陰他便是希望我們這麽想呢?”他低頭看著魚漂,“誰是漁翁,又在等誰上鉤?山師陰擅釣,今日看來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