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迷惘再憂思

孟然之險之又險地避過那支利箭,但他第一時間卻不是在意自己的安危,而是想起山師春華還在江邊。

他伏地身子,立即朝山師春華所在位置望了過去。他想要出口示警,可當他撞見山師春華的目光,卻宛若落入冰窟之中。

那是怎樣一種眼神?

仇恨,快意,痛惜,憤怒。

唯獨沒有驚訝。

應當是面朝龍江許願,也應該更容易發現吳軍偷襲的山師春華,此刻便這般回頭看著孟然之。

她沒有說話,也不用說話。

只不過這一個眼神,已經足夠孟然之明白許多許多。

今夜這一切,全都是早有預謀。那些嬌羞,關切,希冀,全部都是虛假。今夜,便是一張精心編織的大網,又如一場一觸即破的夢影。

假的,今夜全是假的。

孟然之突然感到一陣心痛。

若今夜都是假的,那過去的呢?難道那些歡笑眼眉,四目相對,全部都是假的?

就在孟然之愣神時候,聞天船上,又是一箭射來。

這一次,孟然之明明見到了那支箭,卻沒在第一時間躲開。或許此時此刻,生死臨頭,孟然之依舊處於晃神之中。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還有溫柔鄉便是英雄冢。

或許,孟然之也會成為那冢中枯骨之一?

便在最後時刻,孟然之就像是突然醒悟過來一般,雙手猛撐地面,便在千鈞一發之際再次躲過箭支。

他還有許許多多事情要做,孟林時常教導他,活下去的,才是真英雄。

孟然之眼中未有迷茫,他反倒是直接站起身來,暴露在所有吳軍眼中,也站在山師春華驚訝的目光之中,“想殺我的,可不止你們。”

山師春華聽到這話心中一突。

聞天更是雙眉一挑,他立即揮動冷月寶刀,船上一眾甲士飛快拉弓上箭。

“嘭”的一聲,小船之上傳來一聲低鳴,一排利箭飛空而起,籠罩孟然之左近範圍。聞天顯然是要讓孟然之無路可退。

事實上,聞天還有一半箭手未曾發箭,他在等孟然之反應,隨後讓另一半箭手封堵孟然之退路。

可誰曾想到,孟然之居然不閃不避,雙臂垂下徑直立在原地不動。

聞天將冷月緊握,便知道事情有變。

果不其然,突然從江邊樹林陰影之中湧出許多黑衣武士。他們飛奔而來,將孟然之護在身後。

並聽到“當當當當當當……”一連串輕響,便是那些黑衣武士將天上箭羽擊落,一支也未能落到孟然之身上。

其中領頭黑衣單膝在孟然之身邊跪下,急促說道:“方才主公險些遇險,全是奴才責任!請主公降罪!”他那聲音,既然是有些尖細。

到了此時,這黑衣首領背脊上仍舊滿是冷汗。方才第一箭,若不是孟然之自己自覺準確,恐怕他們這些貼身死士,全部都成了擺設,更是成了笑柄。

孟然之卻是輕微搖頭,“這件事情,還是我之過錯。”他望了山師春華一眼,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黑衣首領仍然自責,“主公必須責罰奴才,若不責罰,奴才還有什麽面目去見老主人。”他說得越急,話中尖細越是克制不住。

這只黑衣人,便是孟林長期暗中訓練的死士,各個都是幹凈之身。而此次出征,孟林便讓他們跟了孟然之一起來。

他們便是孟然之後手。畢竟孟然之也不是迂腐蠢貨,他既然知道山師陰欲除他而後快,自然不可能不留後手。只是他也未曾想到,這底牌沒等來山師陰,倒是等來了山師春華。

見到黑衣首領者這般堅持,孟然之也只能點頭,“回去之後,自然會給你們懲戒。”

聽到這話,黑衣首領面色才恢復一些。他恭敬地對孟然之說道:“此地危險,還請主公先行回營。”

不等孟然之點頭,卻聽到江中床上,傳來“砰”的一聲悶響。

聞天又怎麽會輕易讓孟然之這煮熟的鴨子飛走?

距離合適,只見到聞天足下重重一踏,他腳下船頭立即下沉,水面直與船面持平,船尾更是高高翹起。

下一瞬,伴隨著那一身悶響,聞天擎著冷月寶刀飛身而起。

鬼面遮臉,寶刀藏月。

聞天身上散發出今天氣勢,宛若要將漫天月色引下凡塵,落在這江邊岸上。

“轟!”

巨響一聲!

既是船尾重落入水,驚起波瀾漣漪,還有水珠細碎晶瑩。又是聞天一刀斬入江岸,地裂塵飛。

揚塵之中,卻是兩名死士將聞天這刀接下。

可他們接得並不輕松。兩人七竅流血,雙膝跪地,鮮血更是從膝中滲透出來,他們這兩條腿顯然是廢了。

聞天刀氣縱橫,更是在岸上留下深深刀。還有一名死士用血肉之軀擋在孟然之身前,為他擋下這之名刀氣。

代價,便是他額頭至心口被剖開巨大創口,眼看是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