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龍江波裏戰煙燃

太史殊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天才,但他能夠在九霄得到“陣王”之稱,總會有讓誇他天資聰穎。

被人誇贊總是一件令人愉悅之事,更不好當面拂了他人面子。每當太史殊被人誇獎天賦異稟,他便會微笑回應,但是在他心裏,他始終明白一個道理。

他十歲便上九霄,卻等到三十六歲方才離開山門。他能夠獲得“陣王”之贊,恰恰不是因為天賦,而是因為努力。他在這二十六年間,日夜苦讀方才通曉九霄文曲閣中所有陣法。

沒有這二十六年如一日,也不會他太史殊今日成就。若努力也是一種天賦,那太史殊才是其中頂尖之輩。

就像是太史殊一直信奉的“天行有常,人事有規”。他始終明白,這世上或許真有天賦過人之輩,但天賦究竟能夠發揮到何種境界,全靠打磨。

九霄文武榜上,哪個不是付出許多心血?若是付出了這般努力,最後還不能出人頭地,那才是真正的天道不公。

可這道理,很多人聽得多,卻不明白。

他們用著天資過人的話語誇贊別人,同時便是為自己默默無聞找了借口——我不是不夠努力,我只是天賦不足。

在太史殊看來,自欺欺人之輩,便像四海之水,只怕是永生不會枯竭。

而他又從身周甲士眼中,看到與此同樣的目光。只因他率眾頂住了吳國快船隊,那些燕國甲士便對另眼相看,宛若將有所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可若是他們當真有心,這麽些時日,會連一次勝利,哪怕是一次險勝都不曾得到?龍江潮湧變化莫測,戰場烽煙同樣變化多端,哪會讓聞天一直做了常勝將軍。

太史殊此時便是在快船之上走神,這是極其危險之事。就連太史殊自己都未曾發覺,他對聞天心懷輕視。

這種輕視也是正常。

若論單打獨鬥,百個太史殊都不是聞天對手。可是論布陣對壘,十個聞天也是有來無回。這是太史殊心中自信。

茶正為王,茶純為霸。太史殊於陣法之上苦修二十六年,每一個腳印都分外堅實。聞天雖然也是文武全才,但是就這陣法一項,與太史殊相比,那是拍馬難及。

太史殊有此自信,聞天與太史殊師出同門,自然明白太史殊手中能耐。這也是他目光凝重的原因之一。

他在九霄門中之時,曾經與太史殊推演戰局千余場,聞天勝不過二百場余場。若是陣法推演,聞天勝場屈指可數。那還是太史殊不知從哪裏得了新陣,推演驗證之時。

不過,聞天雖然心情凝重,卻無恐懼之色。

推演與戰場,原本便是天壤之別。更何況吳軍不論甲士還是船只,都勝過燕軍一頭,這場仗只憑一個“陣王”的名頭,便想要讓聞天棄子認負?

休想!

聞天立即賣了個破綻,露出右肋空隙。

孟純並未多想,順著戰鬥本能,左手便對那空隙刺出短戟。

聞天立即刀旋身過,如同舞蹈一般扭過身子,盯住孟純使老的左手短戟猛攻三刀。

冷月寶刀映著天上烈日,同時轉過波光粼粼,便像是光帶一般在孟純左手邊連抽三記。

聞天三刀次次落於一處,孟純被震得連退兩步,左肩更是全無防備。

然而聞天卻沒有在此時乘勝追擊,而是退步縮身,隨後倒翻回吳軍戰船。他腳步方才落地,便還刀入鞘,同時做了一個回拉手勢。戰船之上留守甲士,立即鳴金收兵。

燕軍戰船上甲士雖然疑惑,但還會循著命令且戰且退,奔向自家戰船。

孟純見到吳軍撤退,揮動雙戟哈哈大笑,“什麽冷月鬼面,不過如此!”

他那叫罵聲是用真元激蕩而出,便是特意要讓聞天聽到。

這種簡單的激將法,雖然迎來吳軍普通甲士回頭怒視,可聞天卻置若罔聞,一心助兵卒快速回撤。

孟純任務便是要將聞天拿下,又豈會就此善罷甘休。他幾次三番想要再次纏上聞天,可聞天特意與他保持距離,兩人便相隔十余步,偏偏不再碰面。

聞天看樣子是打定主意,不再與他纏鬥。

孟純氣得哇哇直叫,可他又不屑於殘殺吳軍小兵來吸引聞天,也只能徒呼奈何。不過這樣一來,孟純也明白過來自己與聞天相比尚有差距。聞天若想離開,光憑他孟純一人絕不可能將他留下。

江面之上,吳軍依舊如履平地。他們迅速撤回自家戰船,在此期間退而不亂。吳國水軍名號“驚鷺”,也是天下強軍之一,若論水戰那便是天下第一。如今看來,果然是名不虛傳。

燕軍有心追擊,奈何還沒等他們轉守為攻,原本緊靠他們的吳國戰船已經靈活地調轉船頭,朝自家水寨撤去。

聞天當真想要撤軍?

若是這樣看來,也算是燕軍第一次在江面上將吳軍擊退,可算是喜事一件。但是,真要就此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