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萬險難折熊傲骨

死性不改。

這是伍庚心中給貓怔仲的評價。

黃袍老祖出山,天下之大,誰能與之交鋒?

明明是山窮水盡之時,偏偏這貓怔仲又跳了出來。他以為他是誰?沒錯,他是天位,他已是萬人之上,可是黃袍老祖乃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貓怔仲這般叫囂,難免令人感到有些可憐。明知不可為還要掙紮,敗犬的嘶吼,尤為可悲。

他是沒有機會的。

伍庚已在心中,為貓怔仲立下結局。

貓怔仲或許就會因為自己這般不智,最終落得身死。

能夠見到貓怔仲死,對伍庚來說是一件開心的事情。然而,他卻又在心中感到一絲悲愴。

伍庚這一生,便是要與人鬥,與天鬥,與命鬥。他相信未來,要握在自己雙手之中。然而黃袍老祖的出現,卻是令他感嘆,這世上真是“人力有窮時”。

就算天位又如何?天位之上仍有天人。

即便天人又怎樣?天人最終難敵時光。

這般蜉蝣撼樹的無助,算是感同身受,亦或是兔死狐悲?

即便是伍庚也說不清楚的。

就在他以為黃袍老祖,將會一擊殺死貓怔仲之時。黃袍老祖似乎並未將貓怔仲話中不敬發在心上。

地上眾人驟覺壓力縮減,卻是黃袍老祖低頭去看貓怔仲,就像是俯視凡人的神祇,“聽說這些年出了一個年輕劍客,年紀輕輕已經到達天位,那個人便是你嗎?”

貓怔仲還未回答,倒是山師雲答道:“那人叫做柳鳳泊,已經死了。”

“哦,死了啊。”黃袍老祖話中無悲無喜,“武道路上,便是有無數青年才俊折戟沉沙,雖是可惜,也是無奈。”

貓怔仲被黃袍老祖盯著,身上壓力陡增三成,但是他依舊挺直脊梁,一如他平時模樣,“有人說我認識他,可我並不記得。他死了,但我還活著。會不會折戟沉沙,打過才知!”

話音剛落,貓怔仲已然揮刀,飛身而起。逆著黃袍老祖身上淡淡光芒,貓怔仲就像是一直飛蛾撲火。

黃袍老祖揮了揮手。

或者他根本未曾揮手,他只是動了動衣袖,貓怔仲便從半空跌落下來,墜落地上,驚起泥塵一片。

黃袍老祖淡淡說道:“天位與天人,差之一字,卻有天壤之別。有史以來,僅有一位天人,被百余天位圍困落敗。那位還只是初入天人而已。你又何必逞強,與吾動手?”

他的話語並不尖銳,聲線更是平淡,就像是說著今天天氣不錯。由黃袍老祖說出這種話來,誰會不服?

可是貓怔仲從泥塵中站了起來,拎著直刀,“你說的或許沒錯。但是……”挺直腰杆,貓怔仲揚起頭顱,眼中怒火熊熊,“我看不慣!”

話音落,貓怔仲再次騰空而起,朝黃袍老祖直沖而去!

黃袍老祖衣袍再動。

卻見到貓怔仲於半空之中扭過身子,側身一閃。他避過那無形揮擊,朝黃袍老祖繼續加速。

轉瞬之間,已到黃袍老祖面前。

不,他比黃袍老祖飛得更高。天空中雷光映射,將他身影照亮在每個人瞳孔深處。刻進腦海的,除了這身影,還有那聲震天怒吼,“誰!都不能!俯視於我!”

刀刃被貓怔仲真元激得通體發紅,與那黑夜之中,便如同一道猩紅流星。

流星撞向黃袍老祖。

卻在那一瞬,眾人耳邊,似是閃過一聲嘆息。

天地間皆是這聲嘆息。

這嘆息,來自於黃袍老祖口中。

一瞬,似是極快,可又在黃袍老祖手中極慢。

在那一瞬,他擡起手來。明明只有一瞬時間,可在場眾人卻能把他擡手姿態,看得清清楚楚,一絲一絲,一寸一寸,通通落入眼簾。

隨後,貓怔仲仰天噴出一口鮮血。

滴滴血珠落在刀刃面上,那凡兵寸寸崩裂,在黑夜之中,就像是被鐵錘砸開的火星,星星點點綴在夜幕之上。

貓怔仲攻如流星,此刻猶如流星一般墜落地上,砸出淺淺坑洞。

喧鬧夜,此時鴉雀無聲。

伍庚看著貓怔仲躺在坑洞之中一動不動,心中不由嗟嘆。想貓怔仲曾經何等不可一世,如今卻又敗得這般難看。

黃袍老祖低頭看著那坑洞,緩緩說道:“你有天資,他日說不定能窺武道巔峰。吾今日放你離去,且不要在此妄送性命。未來你或許能與吾等坐而論道,不必在此糾纏不休。”

老祖此話一出,最先變臉便是伍庚。都到了這何種地步,雖然他對貓怔仲產生些許同情,可又怎麽能功虧一簣?

然而,不等他去說話,貓怔仲又站了起來。

崩裂刀刃,將他身上劃開數十口子,鮮血泊泊而出。

可他依舊站了起來,拎著孤零零的刀柄,破了一身衣衫,背脊卻像是一柄長劍,直指天際,“放屁!老家夥,誰稀罕你放我一馬!你要放我,我卻不會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