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螳螂黃雀鬥正酣

春夜微風仍舊發涼,孟然之卻穿著開襟錦衣,絲毫不懼寒意。

他單手拖著下巴,正在馬車側窗,透過細薄紗窗,望著涼薄之夜,還有月下小巷。

小巷通向後門,大將軍府的後門。

他在這裏,等一個人,這人今夜必定會來。

因為那人做了件大事,殺了十四大臣,今夜,正是邀功時刻。

而孟然之,便要在那人邀功之前,將他刺殺。

若那人見到人熊,其後事情,便難推測。

或許人熊會請他入府共飲,又或許將他奉若上賓,全力保護,無論如何,變數太大。

所以,這條小巷,是最後,也是最好的機會。

小巷幽深,兩側墻高,也不知多少死不瞑目,從這條小巷被拉出城外,落得孤墳野鬼。

“是個好地方。”孟純坐在孟然之身後,手攥白娟,將刀尖點地,細心擦拭。

刀鋒閃亮,車內一片寒意。

馬車藏在陰影之中,實難看清,黑夜便是最好掩護。

而後,只剩等待。

孟然之靠著車廂,閉目養神。

打更人,敲過三更天。

“沙沙……沙沙……”

雨敲車頂,低脆聲響。

卻是烏雲遮月,下起小雨,淅淅瀝瀝。

孟純看了眼窗外,“這天,他不會來了。”

孟然之呼吸悠長,緩緩睜開雙眼,“他來了。”

街角,忽然吹過一陣微風,揚起馬車簾布,吹來一襲紅袍。

孤身一人,油紙一頂,踏雨而來。

夜黑,路長,空無一人。

孟純提起鋼刀,看向孟然之。

孟然之重新閉上雙眼,嘆了口氣,“動手吧。”

馬車簾幕飛揚,孟純竄出車外,足踏馬背,高高躍起。

雨夜之中,驟然落下一道閃電,貫穿天地。

孟純舉刀,放聲嘶吼,紅袍駐傘,仰頭張望。

光閃,掩沒嘶吼。

光閃,照亮淡然。

那光柱,映照兩人身形,仿佛將時光凝固在這一閃之間。

人影拖長,奔雷聲後。

白色油紙傘飄揚而起,斷成兩半,又飄然落地,再難遮風擋雨。

紅袍倒在水泊之中,血跡暈染,隨雨落散開。

孟純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他從未想過會如此順利。只一刀,便將山師陰放倒,實難想象。

他真就如此托大,護衛也未有一個,便孤身會見人熊?

或許,書上說的沒錯,人總是在成功前刻松懈,這世上才會有功虧一簣之說。

孟純不會放這錯誤,他握緊鋼刀,靠近到底紅袍。他必須確認,紅袍究竟死活如何。

雨越下越大,紅袍血暈漸大。

孟純握緊鋼刀,踩著血泊,步步靠近紅袍兒,不敢有絲毫大意。

山師陰臥在水中,雙目緊閉,面無血色。

孟純未曾見過紅袍兒,今日一見,不由在心中計較,“果然是個俊哥。”

走到紅袍兒面前,山師陰依舊未有絲毫反應。

傷口猶在流血,山師陰一動不動。

無論是死是活,孟純都必須補上一刀。

刀片高舉,雨刷而下,灌入衣中。

孟純已然渾身濕透,可他眼中,唯有紅袍兒性命。

就在此時,身前山師陰,突然睜開雙眼,“抱歉。”

孟純心中一跳。

山師陰勾唇一笑,“讓你失望了。”

孟純只覺頭皮發麻,突然聽到風雨聲中,隱藏腳步聲響。

側耳傾聽,孟純立即棄了山師陰,回身呼喝,“不好!”

孟純立即扭頭回奔,只因方才腳步目標,正是樹下馬車。

這一是一場局,設局之人,正是紅袍兒,他用自己性命做賭,何等瘋狂。方才,哪怕孟純刀再深一寸,山師陰都得命喪當場。

可惜,沒有許多如果。

山師陰未死,危局便到孟然之身上。

人影,躍樹而下,雙手抱拳,高舉過頭——唐楓!

拳若重錘,轟然砸落!

砸破車頂,直落車中!

“然之!”孟純驚聲呼喊,卻已趕不上這雷霆一拳。

車頂破裂,木屑橫飛,戰馬驚得人立而起。

自責,爬滿心頭。

孟純此刻滿心悔恨,而悔恨催生怒火,“我要你們陪葬!”

正欲揮刀,卻聽得一聲悶響。

“嘭!”

馬車側窗炸裂,一團錦衣從那炸裂破口,迅速竄入雨幕,連滾帶爬,徑直滾在泥漿地中,滿身汙漬,也渾不在意。

雷芒閃爍,照清錦衣面容,正是孟然之。

孟純臉上驚詫,又是喜出望外,“然之,你沒事。”

“我自然沒事。”孟然之隨意抹去臉上泥汙,低伏身子,雙眼緊盯唐楓,小心戒備,“幸好我在軍中磨練許久,他若想一招殺我,還沒那麽簡單。”

說話間,唐楓同樣從那洞口踏入雨中。

唐楓今夜身穿黑衣,拳綁赤色繃帶,一身肅殺之氣。

赤手儒生,兇名赫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