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孤男寡女夜難眠
朝陽拖長樹影,山師陰跪在影中,怔怔望向前方,瘴氣濃郁翻騰。
另一雙足,踏入陰影,緩步至他身後,伸手搭他肩上,“發生了什麽?”
呂烽。
他渾身濕透,稍顯狼狽。
這種時候,這不是天位卻能飛翔之人,倒是來去方便。
山師陰眼都未擡,只是望著眼前毒瘴,“都死了。”
呂烽皺緊眉頭,“到底發生了什麽?”
山師陰面無表情,“虞城是幕後黑手。”
呂烽手臂一僵,“那林子!”
山師陰面如死灰,“與南柯,困在瘴氣裏。”
“那就是還活著?”呂烽松了口氣,轉瞬又沉下臉來,“不對!這次並未有大師入冢,所以沒給冢中運糧。他們……”
山師陰面如死灰,“他們活不過五天。”
“該死!”呂烽擡手捶樹,枯枝亂顫。
“不會無解的,絕不會無解的。”山師陰低聲呢喃,突然站起身來,抓緊呂烽肩膀,“副門主呢!左徒賢!他人在那裏?如此毒瘴,絕不會毫無準備,萬一失控,必有解救之法。虞城將左徒賢調虎離山,才敢發動計策。那方法必定在他身上!”
他晃著呂烽肩膀怒吼,“他人呢?”
“左徒先生……”呂烽臉色一暗,“先生他用力過度,傷勢深重,現在……”
山師陰皺起眉頭,“死了?”
呂烽搖了搖頭,“昏迷不醒。”
“沒死?”山師陰撇開呂烽,扭頭就走,“沒死就得爬起來救人!”
呂烽將他一把抱住,“你冷靜一點!”
山師陰將呂烽甩開,“我很冷靜!但我不冷血!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兄弟,在裏面活活餓死!”
呂烽勃然大怒,“林子是你兄弟,難道就不是我兄弟?”
山師陰欲言又止,重新望向毒瘴。
呂烽嘆了口氣,按住山師陰肩膀,“左徒先生有曾老和王老照顧。雖是傷勢深重,總有醒來之日。只要他醒來,一切迎刃而解。”
山師陰沒有答話,轉身而去,在陰影邊緣重新跪下,怔怔望著毒瘴。
呂烽還想勸解,山師陰幽幽說道:“七日。”
呂烽微微一愣。
“我只等七日。”山師陰重復道。
呂烽點了點頭,“你也身心疲憊,不如先去休息,這裏我來守著。”
“我不累。”山師陰面無神采,“我就在這等。”
呂烽無法勸說,只能靜靜站他身後。
日頭漸高,大地仍顯蕭瑟。樹影人影交疊,一跪一站,望著同一方向,紫色毒瘴。
穿越瘴氣,毒瘴另一頭。
林火背著南柯,發足狂奔。
瘴氣在身後迅速圍攏,就像是燎人火焰,卻比猛火殺人更快。
決不能被毒瘴攆上!
林火不敢停留,心中卻懊悔萬分。
要是早些下定決心,必定能將南柯與紅袍兒一同送出,這下可好,留了南柯與他一起受罪。
南柯從後背將他抱緊,任由顛簸,一言不發。
雙腿越來越沉,真元點滴不剩,毒瘴更是緊追不舍。
林火只覺得胸內如被火燎,脈搏更是快得不可思議。
毒瘴越聚越緊。
轉過一個樹角,那座鐵匠鋪就在不遠。
林火腦中一轉,既然司空門人能在鐵匠鋪中生活,那裏必定不會被毒瘴覆蓋。
若有希望,人便能堅持。
若見希望,也讓人麻痹大意。
只差二十步,林火心中欣喜,不由放寬步伐。
小腿突然痙攣,林火無法掌控重心,側身倒地。
南柯摔將下來,躺他身側。
兩人摔得一懵,誰都不能起身。
毒瘴卻不會留步,已經近在咫尺!
林火把心一橫,去拎南柯衣領,他決定故技重施。雖不知南柯姑娘能活多久,但絕不應該死在此刻。
瘴氣逼近,南柯那波瀾不興的眼中,終於露出一絲動搖。
林火大聲怒吼,壓榨最後一絲真元。就在熱流竄上手臂之時,就在他將要舉起南柯的瞬間。
瘴氣。
停了。
擦著鞋底子,堪堪停住。
兩人愣了半晌,同時放松全身,並排躺在地上,冷汗淋漓。
過了片刻,南柯坐起身來,“走吧。”
林火還喘著粗氣,方才生死擦肩,他還有些愣神,“去哪兒?”
南柯白了他一眼,“你想一直躺在地上?”
林火撓了撓後腦,爬起身來,自覺將南柯扶了起來。
南柯姑娘也不拒絕。
林火將她重新背上,有些發愣。
方才急著逃命,還未發覺,這姑娘的身子,真是軟得不像樣。
南柯見他愣神,催促道:“怎麽還不走?”
林火臉上一紅,趕緊背著南柯走向鐵匠鋪。
推開屋門,塵土飛揚。
光透紫瘴,似也泛著淡紫,塵埃光中舞動,有著別樣靜謐。
南柯揮動衣袖,驅散灰塵。
林火走入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