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腸哭斷
林火認得那塊紅綢,是在城門遇到的商隊。
認得紅綢,自然也認出了眼前人。
當時只是隨意一眼,卻沒想到少年長得如此俊俏。若不是見著喉結,林火一定會把他當做一個漂亮姑娘。
黑甲不敢上冰,順著湖岸跑來。
紅綢少年將竹制垂竿放在腳邊,摘下鬥笠,抖去積雪,又瞥了林火一眼,“喜歡盯著男人看?”
林火臉上蹭得一紅,被說得有些窘迫,不知該說什麽。
黑甲已經追近,紅綢少年站了起來,“你是欽犯?”
林火這才想到正事,這是他的禍事,不能坑了別人。他轉身面對黑甲,示意紅綢後退,“你快走,這裏危險。”
“你保護我?”紅綢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言語間似乎帶著笑意。
林火又是臉紅,他自身難保,還想保護別人,說來確實可笑。
紅綢的手掌按住林火的肩膀,“還是我來吧。”
他向前一步,與林火並排而立,然後伸出右手指向黑甲,輕描淡寫地往下一劃。
會發生什麽?
林火猜不到。
難道這紅綢少年是個神仙?只要勾勾手指就能取人性命?
紅綢自然不是神仙,勾勾手指也無法取人性命。
但,他招來了一排飛矢!
十余支利箭破空而至,從岸邊林中激射而出!
利箭入肉的悶響,痛徹心扉的慘嚎,回蕩在冰封湖面。
林火看得目瞪口呆,還沒等他回過神來,便從林中鉆出三道黑影。他們身負短弩,想來就是射箭之人。
那弩的樣式很是眼熟,分明是軍中兵械。林火看向身邊紅綢,後者淡淡說道:“出門在外,總要有些器具防身。”
用軍械防身?
林火無奈搖頭,再去看時,黑衣人正在補刀,黑甲每人一刀,絕無遺漏。
匕首鋒利,刀口平整,皆是一刀斃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這可都是官兵。”林火有些擔心,他不想給紅綢招惹麻煩。
“我知道。”紅綢少年倒是答得輕描淡寫。
林火知道山家財力豐厚,素有燕國三大商行扛鼎之稱,可沒想到竟然如此膽大妄為。
“你就不怕招惹麻煩?”林火追問。
“山師家從來不怕麻煩。”紅綢少年挑了挑眉頭,語帶不屑,“你會說出去?”
林火趕緊搖頭,他也是現在才知道,原來山家姓氏山師,商旗上的標識,不過是簡稱。
兩人對話告一段落,三名黑衣人已將屍首拖入林中,箭矢回收,血跡掩埋,就像誰都不曾來過。
紅綢少年轉身收拾漁具,林火有些無所適從。突然虎口脫險,他不知自己該做什麽。去找小石頭?過去許久,他們跑去了何處?
林火站在原地,茫然四顧。
紅綢少年走向密林,卻突然停下腳步,“魚都走了,人還要留著?”
林火輕撓腦後,邁腿上岸。可傷腿稍一用力,便是劇痛。
平衡支撐不住,身體前傾,林火慌亂間抓住一只手掌。
那是紅綢少年的手,看似纖細,卻很有力,他微微勾起嘴角,“山師陰。”
林火先是一愣,隨後回道:“林火。”
山師陰“呵”了一聲,將林火拉上岸去。
兩人並肩而行。
山師陰將蘆竹漁具交到林火手裏,“拎著。”
林火一頭霧水,“讓我拎著?”
山師陰豎起一根手指,“第一,我剛剛救了你的命。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態度?”
林火撓了撓頭。
“第二。”他又豎起第二根手指,“一看我就是文弱書生,你個武夫就不能搭把手?”
林火哭笑不得,只能乖乖拎著漁具。
兩人入了密林,山師陰走得不緊不慢,稍快半步,為林火引路。
林火原本不想多話,可最終沒有忍住,“為何要救我?”
“我是商人。”山師陰淡淡說道:“商人逐利,講的是奇貨可居。”
“我是奇貨?”林火感到疑惑,他可不覺得自己有奇特之處。
“我救你。”山師陰微微一笑,“因為我心情好。而心情好,就是最大的利益。”
說話間,兩人已經出了密林,營寨就在眼前。
雖說是個商隊營地,卻駐紮的頗為緊湊。外圍一圈插了圓木,四角處分成高矮兩層,上有家丁巡視。內裏大帳小帳井然有序,此刻臨近日暮,已有人在埋鍋做飯。
山師陰還未走到寨門,已有兩排家丁迎了出來。
為首一人高約八尺,約莫不惑之年,一身儒衫,甚是文雅。他見著山師陰便是一鞠,聲線中正平和,“恭迎少爺回營。”
他這一鞠,身後家丁也是一鞠到底,異口同聲,“恭迎少老板回營。”
不愧山師家,出門在外,也是好大的陣仗。
山師陰臉上不見喜悲,擺了擺手,“都起來吧,荒郊野外的還講什麽排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