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鐵拐婆婆(第5/6頁)

現在出了這樣禍事,還不敢向外聲張,我們余家大來當百把年老字號,在成都是數一數二的,這塊牌匾,如何砸得起!禍從天上來,真把我們急死了。

我和二老板暗地商量,這档事定然是江湖上飛賊的手腳,也許來當東西的人,便是飛賊,我們知道你和江湖上人們有來往,外面還有俠客的聲名,這档事,只有你可以救我們的命。一筆寫不出兩個余字,為了余家大來當的老牌匾,眼看要被人家摘下來了,你也得伸手托住呀!”這位遠房伯叔的大老板,說得淚隨聲下,幾乎向余飛要下跪了。

余飛聽得心裏暗暗吃驚,余家大來當老字號,在成都許多年,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早不發生,晚不發生,偏在我托足鋪內當口發生了,這不明明沖我余飛來的嗎,這不是來摘大來當的牌匾,明明是來摘我余飛的牌匾了。看情形我們這位遠房伯叔,也明知道這档事沖著我來的,嘴上故意不說,卻用苦肉計把我套下了。余飛心裏暗暗打算,面上不露神色,而且一聲不哼,站起身來,命大老板領著到天字號當庫,仔細踏勘了一下。

只冷笑了幾聲,一言不發的便飄然出門去了。余飛的舉動,更令大來當內的人們,驚疑莫測,是吉是兇,只有等他回來再說的了。

余飛剛回來,得到這樁消息,馬上又走,可是這一走,當鋪裏上上下下足足盼望了兩天兩夜。大老板二老板在這兩天兩夜裏,寢食不安,頭發都愁得白了一大半。幸喜這兩天以內,當主還沒有持票取贖。兩眼望穿的盼望余飛,盼望到第三天天色剛亮,鋪裏徒弟夥計們,起身得早早的,偶然到後面,經過余飛寄宿的一間窗口,忽見余飛在床上蒙頭大睡,呼聲如雷,忙去通報大老板二老板。兩位老板素知余飛忽來忽往,舉動不測,平時連問都不敢問,這次可不一樣,這塊老招牌,和兩位老板的性命,可以說都在余飛手心裏了。兩人身不由己的飛步趕往余飛臥室門外,一看門是虛掩著的,兩人推開了半扇門,輕手輕腳,偏著身,走了進去,正想叫醒余飛,問個明白,猛地一眼瞧見桌上一條銅鎮尺,壓著一張當票和一張信紙,兩人拿起當票一看,驚得幾乎喊出聲來,原來這張當票,正是那三尊白玉三星的原票。再看那張信箋時,寫著“當票已回,從此無人取贖玉三星,當本一千五百兩。一月利息若幹,算清後,向歸飛記名下來往賬劃取可也。

幸不辱命,乞勿驚睡,飛白。”兩位老板驚喜之下,帶起當票,吐著舌頭,縮著脖子,躡手躡腳的溜出去了。

原當主的當票,怎會到了余飛手上,兩位老板只有佩服得五體投地,那會曉得其中奧妙。那知道余飛為了這档事,也鬧得暈頭轉向,費盡了心機和周折,才把這档事勉強弄平了。

理想與事實往往不符,事實往往比理想來得復雜,江湖上奇奇怪怪的舉動,更復雜,更微妙。在賈俠余飛知道了大來當的玉三星出事,踏勘了庫房以後,認定了華山派黃龍這般人,無氣可出,以為余家大來當,是我的私產,做出這樣暖昧舉動來報復了。他存了這樣主見,馬上出了大來當,想去找鐵腳板七寶和尚商量對付辦法,他知道鐵腳板七寶和尚兩人存身之處,向東一條街上走去。這時已快到掌燈時分,他出當門時,便覺察身後有人暗暗跟著,假作不知,走了一段路,暗地向後面留神時,看出跟著自己的是個小叫化般的精瘦孩子,年紀不過十六七歲,一蹦一跳的,假裝著隨意遊玩,其實一對小眼珠,骨碌碌的老盯著余飛身上。余飛是什麽腳色,一瞧便知道這孩子路道不對,眼神腳步都漏出得過傳授。猛地又記起豹子岡擂台上,戲耍銅頭刁四的小叫化,似乎便是這孩子。這孩子暗暗跟著我為什麽呢,難道玉三星這档事和這孩子有關聯麽!且看他鬧出什麽把戲來。

余飛走完了一條街,向北面一條小胡同一拐,順眼留神身後時,那孩子蹤影全無,一轉臉,那孩子卻在對面胡同底出現,依然一蹦一跳的,笑嘻嘻的向自己對面走來。余飛心裏一樂,這孩子好快身法,大約他地理熟,從別條小巷竄過來,故意擱在我頭裏了。他心裏一轉之際,那孩子已到了身邊,卻雙手一垂,悄悄的說了句:“余俠客想尋丟失的東西,請跟我來。”說罷飛也似的向胡同口跑去。這一句話,比什麽都有力量,不由余飛不跟著他走,忙一轉身,跟在孩子身後,出了胡同,見他順著大街向東飛跑,不時還回過頭來。

小孩子在前面忽東忽西亂拐,不撿正道走,只在小巷中亂竄,余飛也不即不離的跟著,這樣走了一陣,走到北門相近文殊院的大寺前面,這處是冷靜所在,天已昏暗下來。小孩子走過了文殊院,轉入了一條極僻靜的小巷,在一家門樓下面輕輕扣了幾下門,余飛腳步一緊,進入巷內。只聽得那家台門一開,小孩說了一聲“來了”,一面向余飛小手亂招。